柳少妩这一觉睡到了晌午时分,外面日头高挂,屋里面虽置了冰,可到底也抵不住这灼灼的暑气。
习惯了空调的她,只觉得在这屋子里片刻也待不下去,没有冰淇淋,没有电风扇,更加没有透心凉的冷饮,柳少妩很郁闷,郁闷至极。
换上一身青绿色的云纱长衫,腰间坠了一块瞧不出成色如何的玉佩,柳少妩在铜镜前照了照,又扶了扶头上的簪花,方心满意足地出了门。
从前柳少妩的母亲还在时,一家人时常在一起用膳,可自从柳母病逝后,柳少妩便再也不曾在饭桌上出现过,平日里总是让下人端了饭食送到她房中,渐渐地,大家都只当没有她这个人,只有在送饭的时候才会想起,柳府还有她的存在。
走到厅堂时,人皆已到齐,柳少妩却是最后一个到的,忙说:“阿妩贪睡来迟了,还请爹见谅。”
“无妨,快坐罢。”
她刚刚坐下,关顾四周,并不见柳玉涵,却猛然发现对面坐的人赫然是贺颜之,结巴了一下:“贺少爷……也在啊?”
贺颜之难得摆出一副正经的面孔,道:“柳伯父盛情,在下只好叨扰了。”
柳武瞧了一眼柳玉离,后者则一心一意全在贺颜之身上,遂笑道:“咱们两家是世交,往后怕是也要成为一家人,平日里多走动走动也是好的。”
人人皆知贺颜之同柳家大小姐是青梅竹马,一时间,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两人身上,暗地里想若贺柳两家联姻,其实并不失为一桩美事啊。
柳玉离垂下头去,脸上微微泛起绯红,她喜欢贺颜之,已经喜欢了七年了,她这辈子的良人只有贺颜之一个,断断不会嫁给旁人,现在柳武既提了出来,她想她是愿意的。
一阵静默,贺颜之偷偷瞄了一眼柳少妩,却发现她正自顾自地挑拣着盘子里的菜,对此事半分不感兴趣,神色掠过一丝失望,随即迎着众人的目光,道:“柳伯父说笑了,晚生与玉离自小一同长大,自是将她当自家妹妹一样爱护,日后也当如此。”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这可是当堂拒婚的意思?众人皆是一阵默然,再看柳玉离,想发作却不能,极力隐忍着怒意,一双眼睛直直地瞪向贺颜之。
柳少妩亦是停下手中的筷子,瞧向贺颜之,后者只回给她一个微笑,不置一词。
静默良久,觉出堂上气氛颇为凝重,李昭婉忙笑着打圆场:“老爷,孩子都还小,尚未到成家的年纪,现下讨论这些未免太早了些,还是日后再说罢。”
柳武叹了口气,甩了甩手,道:“罢了罢了,毕竟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我这个老头子也插不上话,不提也罢,来,莫愣着了,都吃菜。”
此时在座的还吃的下去菜的人,怕是只有柳少妩一个了。说起贺颜之,她虽与他相识不久,可性子大抵是摸清楚了。贺颜之这样的风流才子,是断断不会钟情于柳玉离这样养在深闺中的小姐,蛮横娇纵,十分小家子气。
可她也委实想不出来,贺颜之会专情于一个怎样的女子,或者说,他贺颜之今生会不会专情于一个女子?
此后午膳大家用地十分安静,没有人肯多说话,用至一半,柳少妩终是受不了这样的安静,遂开口打破了沉寂,道:“爹,怎的不见大哥呢?”
“织锦坊出了些事,你大哥赶去处理了。”
“是什么事?可严重么?”
柳武放下筷子,对她笑道:“妩儿如今怎的问起铺子里的事了?”
“女儿不过是好奇,问问罢了,爹这样小气,连自家女儿也不能说么。”
贺颜之轻嘬了一口茶,打趣道:“柳伯父可是怕晚生偷听您家的家事?”
“瞧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柳武含笑怪道:“若阿妩愿意,日后可跟着玉涵学着打理织锦坊的生意,也能帮一帮你大哥,可不许再说爹偏私了。”
柳少妩忙咽下一口汤,道:“爹可不能反悔。”
“绝不反悔。”
她起身舀了一碗汤,乐呵呵地递到柳武面前,道:“谢谢爹。”
李昭婉早已按耐不住,眼瞧着柳武答允柳少妩去铺子里帮忙,忙劝道:“老爷,这恐怕不妥罢,阿妩素日里不曾看过账簿,也不懂那些生意之道,怕是一时间应付不来。”
“不会可以慢慢学,阿妩既有这份心,当爹的怎好拂了女儿的面子?”
“可……”
李昭婉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柳少妩打断:“大娘,您放心,阿妩现在虽诸事懵懂,但定会用心跟着大哥学习,阿妩也想为柳家尽一份绵薄之力。”
贺颜之在一旁笑道:“正巧不才对这些生意之道倒也有一些愚见,阿妩要是有什么地方不懂,也可来找我,在下定会不吝赐教。”
“那多麻烦啊,还是罢了……”
“不麻烦,怎么说我也算是你半个哥哥不是?”
柳少妩斜了他一眼:“我大哥不会同意分给你半个妹妹的。”
这边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柳玉离的脸色愈发不好看,她想起今早在荷花池旁,大老远便瞧见贺颜之同柳少妩聊地十分热络的样子,她突然明白了,说什么是特地来看她的,根本就是假话,他分明是冲着柳少妩来的!
柳玉离此时怒火中烧,耳旁已听不进去声音,眼前算是柳少妩和贺颜之亲近的模样。她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可唯独贺颜之,不能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