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马车里，柳少妩方猛地想起来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林延死了！他居然死了！
林延的胸口上插着一把匕首，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泠泠寒光，看样子是他杀，可究竟谁同他有这样大的仇恨，非得他死才能泄愤？
莫非是李昭婉识破了她的计谋，遂派了人赶来桑田杀了他？可眼瞧着那血迹已然干涸，他们怎会有这样快的脚程？
正百思不得其解间，沈云轩陡然出声打断她的思绪，道：“在想什么？”
“自然是林延的事，不过就一日的时间，怎么就……”
“心里愧疚？”
柳少妩愣了一下，反问道：“我为何要愧疚？”
他轻敲着手中的折扇，淡淡道：“若不是你要来桑田寻他，林延也就不会被人所害了。”
“话怎么可以这样说，”柳少妩蹙眉，瞪着他，目光微含怒意，道：“若他不曾做这等下作的勾当，同柳玉离勾结，也就不会丢了性命了。我没有做过半分伤天害理的事，即便他死了，午夜梦回之时来找我索命，我也问心无愧。”
沈云轩轻嗤了一声：“话说得倒是硬气，也不知方才是谁吓得连脚都挪不动的。”
一提起这个，柳少妩脑子里便浮现出沈云轩抱她出门的画面，那张俊脸就近在眼前，眉眼，薄唇，长得都是那样的恰到好处，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人啊。
她心若擂鼓，也不敢再抬头看他，只将脸挪向一边，赏着窗外一片漆黑的夜色。
见她十分别扭地躲开他，沈云轩也是心下发笑，拿扇子轻轻点了点她的肩膀，道：“你何必这样，方才那种情形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不要多想。”
“我……我没多想。”她仍是不回头。
“莫非你是想要我负责？”
她猛地扭过头来，急道：“谁要你负责！你这个有妇之夫，少来招惹我。”
话一出口，两人俱是一愣，柳少妩此刻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补救道：“沈少爷，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你……”
“你说得对，”沈云轩低下头，似乎笑了一声，声音却听不出喜怒，缓缓开口：“我可是有妇之夫，断不会对你抱有什么念头的，你可以放心。”
周遭一时寂静无声，听着他淡漠的语气，柳少妩只觉心口似是被什么堵住一般，上上不去，下也下不来，就吊在那里，难受的紧。
半晌，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直直地看着他，道：“是啊，我很放心。”
两人就这样彼此相对着，谁也不肯让谁，正瞪地欢快，马车猛地晃了一下，车内的两人一时稳不住身形，直得紧紧贴着车子内壁，继而听到安从长吁一声，但马车丝毫不见慢下来，直直地朝前面的山坡撞去。
后面的车夫见前面的马发了狂，忙加快速度想截住他们，却晚了一步，只见那匹马猛地撞向高耸的山坡，连带着后面的整辆马车都撞了上去，登时翻到在地，扬起一大片的尘土。
安从忙从地上爬起，跑到马车旁边，车夫此时也赶到了车前，他们忙掀起帘子，查探两人的情形。
所幸只是柳少妩磕到了手臂，略有擦伤，两人都没有大碍。
“少爷，柳姑娘，你们没事罢？”
沈云轩扶着她的肩头，眉目冷峻，问道：“怎么回事？”
“小的……小的也不知晓发生了何事，马……马突然间发了狂……”
柳少妩按着急速起伏的心口，气息不稳地说道：“看来是有人想害死我们。”
沈云轩瞧着已经死掉的马匹，后蹄上赫然被割了一道口子，正汩汩地往外淌血，冷了声音道：“死倒不至于，不过是给我们一个警示罢了。”
随即转向安从，问道：“来的路上可有发现什么人跟在身后么？”
安从略想了想，而后回道：“没有，这条路鲜有人走，若是有人跟着，小的定是会发觉的。”
“想来是早已埋伏在了村子里，暗中动了手脚。”
沈云轩转过她的身子，左右瞧了瞧，道：“可还有哪里伤着？”
她摇了摇头，随后看了一眼车毁马亡的马车，叹了口气道：“愿你来生投个好人家，不再做牲畜。”
说罢，还朝它拜了一拜，沈云轩颇为无奈地笑道：“你对一个牲口这样怜悯，怎的就不肯宽恕一个已故之人呢？”
柳少妩冷笑一声，答：“牲畜都比人要有情有义的多了，人心太过险恶，与其同人勾心斗角，还不如跟它们待在一起来的自在。”
沈云轩一时无言，她不再理他，回头瞧见安从正站在一旁，忙问了一句：“你可有伤着？”
“谢……谢柳姑娘挂心，安从无事。”
“那便好……”柳少妩放下心来，随即乐呵呵地笑道：“还好多备了一辆马车，不然咱们可要徒步走回去了。”
两人弃了原先同乘的那辆马车，转坐柳少妩的那辆，安从和车夫共同在前面驾着车，马车又缓缓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