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婉关上房门，回头便见柳玉离扑过来抓住她的手臂，神色微微有些狂乱，道：“她记得，她都记得……从前的那些事，柳少妩都记得！”
李昭婉忙握住她的双手，柔声劝道：“乖离儿，你冷静些，慢慢说，不怕的……”
柳玉离一把甩开她的手，缓缓往后退着，口中喃喃道：“娘，柳少妩此番回来就是要我偿还以往对她做过的一切，上回我不过是泼了她一盏茶，就一盏茶而已，她就狠狠打回我两巴掌，不对，不止，她是想要我死，她要我死啊娘！”
“有娘在，她不敢对你怎么样的，离儿莫怕，娘定会……”
“为什么她没有死在烟凉，为什么她还能回来！颜哥哥她抢了，大哥她也抢了，她还要什么，不过是个二房生的下贱的庶女，有什么资格抢我的东西，像她这种人就该在烟凉做乞丐被人活活打死才是！”
柳玉离愈发癫狂，直退到桌边，抓起手边的茶壶便扔了出去，壶身顿时在地上炸开，碎片落了满地。
李昭婉愣怔地瞧着她砸了茶壶，又挥手扫落了桌面上的茶杯，连带着绣花的桌布也被扬起复落下，只听柳玉离气的嗓音都带着几分颤抖，恨恨地说道：“她不会得意太久的，总有一天，我会亲自让她永远消失在我面前！”
如今已是盛夏，夜间蝉虫似乎也觉得热极，叫声都不似平日那般热烈。
柳少妩缓缓走在石子小路上，心里想着明日去沈府的事，自那日从桑田回来，她的心境略微起了变化，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她讨厌这种感觉，却又无可奈何，内心十分烦闷。
身后的柳玉涵突然停下脚步，朝前唤了一声：“阿妩。”
柳少妩亦停住回身看他，道：“哥，什么事儿？”
柳玉涵似是努力许久，终于问道：“昨日，你去了哪里？”
“桑田啊。”
“去那儿找什么人？”
柳少妩笑了笑，道：“我不过是随口说说，哪会真的去找什么人，哥你……”
“阿妩，”柳玉涵眉头微微皱起，正色道：“你是大哥看着长大的，你的心性大哥最清楚不过，可近来，我发现连我都时常看不透你在想些什么，阿妩，你可否对大哥说实话，让大哥安心些？”
柳少妩一愣，看着他严肃的神色，心下一动，也收起笑意，正经回道：“阿妩确实去了桑田，意在寻找林延，将他带回来同大娘对质，以示我的清白。”
“那你为何不同大哥说呢，偏要一个人去，大哥一定会……”
柳少妩打断他的话，道：“哥，阿妩已经十七岁了，不能再凡事都依靠大哥了，我自己一样可以办的很好，难道哥哥希望阿妩一辈子都躲在哥哥的庇护之下，一事无成么？”
柳玉涵一时语塞，不知不觉，印象中那个会揪着他衣角喊他哥哥的小妹妹，如今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姑娘了，已经可以站在他面前，理直气壮地说自己不需要哥哥的庇护，自己一样可以把事办的很好。
是啊，都十七年了，十七年的人世沧桑，又有谁能不变呢？
二人默了半晌，柳玉涵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中透着几分释然，道：“阿妩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很好，很好。”
柳少妩听出这句话颇有些苦涩的意味，心里也不由得难过起来，若真正的柳少妩没有死，若柳府没有两个夫人两个女儿，若柳武对李昭婉专情，不再另娶，两人相敬如宾，和乐美满地携手走一辈子，若……
若世事都能如书中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该有多好。
不知是谁叹了一口气，柳玉涵抬起头来，声音有些低沉，道：“罢了，时候不早了，阿妩快些回房睡罢。”
柳少妩轻轻应了声是，他便转过身去，缓缓跨步离开。
瞧着他的背影，柳少妩低声说着：“哥，当年你妹妹没得选，如今，我也没得选……”
连着折腾两日，柳少妩早已熬不住，一回到屋中蹬了鞋子便扑倒在床上，和衣睡去。
“这是哪儿啊……”
一望无际的黑暗里，她飘飘呼呼、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天地间仿佛只有她一人，正走着，突然前面出现一张破旧的木床，上面还躺着一个人。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脚，缓缓向前走去，待走到跟前，那人猛地坐起，脸上腐烂一片，双目空洞无神地盯着她，心口处赫然插着一把匕首。
“啊！”
她想跑想叫，脚步却挪不动半分，那人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逼近。
突然有一只手蒙上了她的眼，耳边传来他的声音：“没事了，你不必怕……”
她终于沉下心来，半晌缓缓睁开眼，入眼却是橘绘的近在眼前的一张大脸，她忍不住大叫出声：“啊！”
这一下总算是疏解了不少方才的惧意，却把橘绘吓得不轻，柳少妩抚着不断起伏的心口，气息仍有些不稳，道：“你你……你吓死我了……”
橘绘亦颤抖着声音，道：“小姐也吓死奴婢了……”
微微稳了稳心神，她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问道：“怎么了？”
“昨日您说今日要亲自去一趟沈府的，二小姐忘了？”
柳少妩愣住，而后忙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到了晌午了。”橘绘答。
“啊！”
屋子里又传来第三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