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梁后的哀伤

玉熙宫内,奴才御医跪了一屋子的人,卫庄王坐在床榻边,舞袖觉得此时的父王就如被接连的噩耗磨损了所有精力的人,再若有一个坏消息他就会崩溃了。

舞袖询问御医:“隋御医,母后的病情如何?”

“回禀公主,梁后乃是常年忧虑焦愁所至,近些日子又郁结在心,身子本就每况日下,今日这摔这一跤,淤血不能散去,恐难复明。”

卫庄王将手中的南珠串用力扔了过来:“孤给你们的俸禄都是扔水里去了,个个都不学无术,常年忧虑,郁结在心,都是你们无能的借口,梁后就是在梅园摔了,你们就束手无措了。”

舞袖看着那一串价值连城的圆润的东珠滚向四周,她差点踩到一颗。这一屋子的人,只怕都要因为母后突然失明被罚。前几日母后就说时有眼前发黑之事,今日知道二姐去世又不小心磕到了头,失明确是两者的缘由。

“父王息怒,隋御医也只是说难以复明,并未肯定,先让他们下去商议对策,这一屋子人跪着也打扰母后休息。”

舞袖挥手,御医和奴才们如临大赦,皆慢慢退下。

“舞儿,”梁后在床上叫舞袖,舞袖跑过去握住梁后在半空中摸索的手。

“母后,舞儿在,你安心休息,舞儿会天下最好的医者,治好母后的眼睛。”

梁后顺着舞袖的手找到她的脸,轻轻抚摸,她道:“舞儿,我的妍儿啊,她就这么走了,我还担心什么眼睛,我只要我的妍儿回来,用我的命换都行。”

舞袖本打算强忍着眼泪不能在父王母后面前流泪,可母后这几声哭喊,将她的坚强打得支离破碎,她忍这抽咽的声音道:“母后您别伤心,您还有舞儿陪伴。”

不料,梁后将舞袖推开,她看不见手还一直推,舞袖倒在地上,她一直推这空气,像在害怕舞儿靠近她。

“你走,舞儿,我不要你陪,你离开卫国就好,你快走,越远越好。”

舞袖不知发生了什么,她强行抱住梁后挥打的手道:“母后,舞袖是您的女儿,是卫国的公主走去哪儿?”

卫庄王道:“王后,我知道你伤心,可人死不能复生,妍儿也不希望你这样。”

梁后大笑而后干咳道:“妍儿,你如何懂妍儿,你心中只有天下,只有卫国,我们都是你筹码,是你成就卫国的傀儡。”

“你,不可理喻。”卫庄王气愤而去。

舞袖从未见过如此不顾仪态的母后,在她的记忆里,二姐跟母后最像,总是不惊不惧的淡然姿态,从没有大声说过话,似乎也没有什么事能让她上心,此时的母后就像是一个陌生人。

是夜,舞袖服侍梁后睡下后立即赶去昌仪殿,她明白才是没有谁比父王更忧心,和亲不成便是少了梁国这个后盾,卫国如今如履薄冰。

舞袖好久没见父王喝酒了,独自一人在落大的昌仪殿,全公公在殿外着急不知如何是好,看到舞袖来了,欣喜道:“亏得公主来了,两壶梅花酿去了,刚又送了壶,这酒烈,只喝惯了塞外烈酒的燕郡王喝了未醉过,他人皆是三杯就要醉了。”

“是啊,只他一直清醒着,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舞袖面露哀伤,全公公追悔莫及道:“您看我这张丑嘴竟不知遮拦,公主且罚奴才吧。”

“有何好怪罪的,您吩咐膳房备些粥来吧。”

“王上晚膳未用,膳房已备好了糕点和粥,奴才这就吩咐送过来,只公主能劝得了王上。”

舞袖走进殿里,殿中燃着香炉,四周烛火高照,舞袖却觉着清冷。

“父王,如今卫国局势不好,事事皆要您定夺,万不可贪杯伤了身体,舞袖和母后都会担忧。”

“舞儿,”卫庄王放下手中的酒杯,显然已经醉了颓然倒在仰椅上,“父王九岁入梁军,十三岁便是将军。齐国国君昏庸因后宫荒废朝政,奢侈的王室弄的民不聊生,当年孤带领五万誓死效忠的士兵入齐不到三年便建立卫国,直至称霸天下,孤这一生戎马,只为天下,确实对不住好些人,你们姐妹三人和你母后,孤皆亏欠了。”

当年父王三年推翻齐朝在卫地的统治,将其统治推至北方,建立卫国,堪称乱世枭雄,为世人赞颂,舞袖心中父王一直都是那样的大英雄,即使如今卫国近况不好,她仍然相信父王能保护卫国,有父王在卫王宫就一直矗立,是她的归宿。

舞袖走到卫庄王身边坐下,她趴在卫庄王的膝盖上说:“父王,您一直是舞儿心中的大英雄,卫国一定会千秋万代,等舞儿老了,还要给三哥哥的小王子讲父王的开国功绩。”

“哈哈哈,”卫庄王笑道,“等舞儿老了,父王只怕是一捧黄土了。”

舞袖将卫庄王的酒拿开道:“父王可别胡说,卫国百姓都跪拜父王寿比天齐,父王肯定能看到卫国千秋万代。”

“傻孩子,他们都是骗你的,父王宠你,但总有一日要离开你的,那时候,你要记住,除了自己谁也别相信,要千方百计的活下去。”

“往常父王都说要宠着舞儿一生无忧,舞儿就相信父王这个,”舞袖总觉得父王那些言语似在临别嘱咐,她不愿相信有朝一日父王会离开她,“父王不会离开舞儿的。”

“舞儿,父王要你去梁国,父王已修书梁怀王,你代替妍袖嫁梁泊谦。”

舞袖未想到父王会再同梁国联姻,她被燕慎抛弃天下皆知,她道:“父王,梁国怎可能容忍一个再婚的太子妃呢?”

“梁国民风开放,现梁王后上官氏便曾是梁国巨富的夫人,后丈夫死了,她带着一双儿女和富可敌国的财物嫁给梁怀王。”

舞袖起身跪下道:“父王,卫国如今这祸是舞儿任性所为,嫁与梁太子能助卫国,舞儿在所难辞。”

卫庄王颤抖的手拭去舞袖脸上的泪水,他道:“舞儿,父王知道,委屈你,但你一定记住忘记燕慎,他只是塞外蛮莽,只懂征战天下,如何知道爱护你。你且去梁国,虽不能有亲人陪伴,梁国富庶,你在宫廷小心行事,也可一生无虑。”

舞袖点头,父王终归是事事为她着想,只是当初燕慎救她一命,她这命还未归还,如何忘了他,即使有弑兄杀姐之仇,她也只能恨他而已,恨之深则念至切。

“你这几日且去玉熙宫陪你母后吧,她身子不好,王后也再难见你,多陪陪她。”

舞袖起身将糕点和粥放在黄木小桌上说:“父王未用晚膳,先用了这些,明日我叫人做些父王喜欢的菜。”

“孤稍后便用,夜深了,你先去吧,这里有全福伺候着。”

舞袖走到殿门又几次回头望躺在仰椅上的卫庄王,直至全公公进来,才叮嘱些许后出去了。

全公公跪下道:“王上,送军报的三人都已经杀了,除卫戍大将军外再没有其他人知道珩狼失守的消息。”

卫庄王道:“全福,你跟了孤几年了?”

全公公哭诉道:“王上,全福在您身边伺候十年有余,您便是全福的天,若不是担心您每个称心的人服侍,全福也早就自尽了,这攸关王都安定的消息,奴才断不会泄漏半个字。”

“如此便好,你且下去吧,派人通知卫戍明日来见我。”

“是。”

落大的昌仪殿又只剩卫庄王一人,快天明了,他闭眼睡去,如今老了,求不得什么,只愿舞儿能安然到达梁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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