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井就在院内，走十几步就到了，云喜力气不够大，一次只能提半桶回来。来回次数多了，看得陈婆直啧嘴，道：“现在的年轻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娇贵得跟个女孩子似的，以后谁敢嫁给你们做妻子？”
云喜红着脸不说话，再提的时候比原先多了一些。因没经验，腿脚老是绊到桶壁，井水从桶内洒出来，没多时便将她的两条裤腿和两只鞋都打湿了。
好不容易将大水缸灌满水，云喜也累得差点虚脱，止不住陈婆一个劲催促她干活，回头看看外头摞得近半人高的柴火垛，欲哭无泪。
陈婆不满：“等着生火呢，赶紧做！要不是婆婆我年事高了干不动，早就自己做了，哪会央求你们年轻仔。”
云喜深吸口气，只好强撑去拎斧头——一只手拎不动，云喜偷眼看了一下陈婆，见她正盯着自己监督，微红了脸，伸出两只手去提。
门口走进一个瘦瘦的小伙子，穿短衣麻裤，为了贪图凉快，将上衣的两只袖子皆截得只剩下一半，露出黝黑精壮的小臂。
男子头发扭髻，随便用一根树枝簪了，走路迈八字腿，径直往这边走来。刚下工的一个工人与他打了招呼，呵呵笑说道：“你小子真是打不走的癞皮狗。”
男子嘿嘿咧嘴笑，露出一口大白牙，“癞皮狗好哇，看着不爽又打不走，多能膈应人！要是死了，把皮一扒，狗肉炖了火锅，狗皮能做膏药……”
陈婆在厨房里听见外头讲话声，随手夺了云喜手中的斧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门口冲去。
男子哇了一声，赶紧拔腿就跑，边跑边回头求饶：“陈婆婆，姑奶奶，砍死我你家姑娘要守寡的……”
“砍死你个穿肠烂肚子的，”陈婆抡了个半圈将斧头砸了出去，男子连爬带滚躲过了一劫，斧头砸到外院的围墙，深深砸出好大一个坑。陈婆声不断气不喘，捡起斧头继续追，继续骂：“让你毒嘴！让你口里长疮烂嘴巴……”
云喜完全看傻了眼——这还是刚刚抱怨自己这不行那不行的婆婆吗？这如飞的脚步，这单手抡斧头的气势，这骂人时气也不带喘的魄力……哪里老了？哪里不行了？哪里可怜了？摔！
院子里的学徒姓夏，比云喜年长一两岁，见云喜目瞪口呆的样子，想起自己当初刚碰见陈婆时候的情形，了然地笑笑，说道：“陈婆最能骗老，哄新人给她干活，店内谁没被骗过？”
云喜挠挠后脑勺，看见夏秋生另外又寻了一把斧子去砍柴，忙跟过去道：“我来吧！”
夏秋生摆了木头在地上，单手一挥，木头应声被劈成了两瓣，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云喜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不好意思地在旁边干站着。
夏秋生回头瞅了眼她的裤子和鞋子，道：“你先上楼换身干的，然后去厨房帮忙择菜，陈婆碰到余男这小子，这一仗不知道要干到什么时候，晚上又要延迟开饭了。”
云喜便听了他的建议，进房换了衣服鞋子，下楼去厨房先把菜给洗好切好，把饭闷好，见陈婆还不回来，而工匠们早已齐聚在院内等着开饭了。云喜便自作主张把菜也给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