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谁也动不了你

与楚默然道别之后,我有些怅然,在御花园漫无目的地走着,我不想回长安宫,不想碰见那个该死的燕惊鸿,可我又没地儿去,四哥每天都很忙,我不能去烦他。

想来想去,我决定去找曦儿。

兰舟在我身后跟着,我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就那么闷闷地走着。

曦儿住在天心宫,天心宫原本是良嫔的住处,良嫔殁了之后,便归了曦儿。

曦儿的贴身宫女杜鹃一见我便跪下了,如遇救星一般连连磕头,我瞧她眼圈红红的,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儿,笑着打趣道:“哟,怎么,让公主给罚了?受了什么委屈,说出来,爷给你做主!”

杜鹃抽抽搭搭,扁着嘴儿道:“启禀太子殿下,公主将自个儿关在屋子里,不出来,也不用膳,奴婢怎么求,公主都不肯开门,殿下快去看看公主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她已经知道昨夜的事情了?便问道:“公主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杜鹃抹着眼泪答道:“今日晨起公主便没出来过。”

坏了,这丫头机灵的很,昨夜她虽不在场,想来是派了人盯着的,母后想要将她送去和亲的事情她肯定已经知道了。

我忙上前敲门,然而曦儿却一点儿回应都不给,不论我怎么喊怎么拍怎么踹,她就是一声不吭。

我的冷汗倏地冒出来了,雨后春笋都没这个势头。我怕她做傻事,这丫头看起来刁蛮娇纵没心没肺,一天到晚就知道傻乐,其实心里特别没有安全感,比谁都脆弱,我真怕她想不开。

“兰舟,踹门!”我头也不回,急火火地叫兰舟。

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雕花木门整个儿向后倒去,砸在地上,又是一声巨响。

我冲了进去,兰舟和杜鹃急忙跟了进来。

一进里间,便见到珠帘后的娇小身影正蜷缩在床头,有微弱的哭泣声传来。我一摆手,不让兰舟和杜鹃上前。

我走上前去,在床沿坐下,曦儿呜呜地哭着,头埋在膝盖上,双肩一抖一抖的。

我心里一阵绞痛,伸手去拉曦儿,刚碰到她的手臂,她便如被火烧了一般,狠狠一挥手,将我的手挥开了。

我不死心,直接爬上床,将曦儿整个儿抱进怀里。

曦儿突然爆发了,压抑了一晚上加大半天的恐惧一下子炸了锅,手脚踢蹬着挣扎发泄,我被她结结实实地擂了好几拳,还踹了两脚,钻心的疼。

我咬牙受了,克制着到嘴边的痛呼声,死命搂着她,她撞到了我的手,我能感觉到伤口再次崩裂,有血溢出,热热的。

许久,曦儿才平静下来,窝在我怀里嚎啕大哭。

谢天谢地,她总算不闹腾了,再被她这么打下去,我早晚要呜呼哀哉了!

我用左手一下一下轻拍着曦儿的背,放柔了声音哄着,“傻丫头,做什么这么糟蹋自己?万事有七哥哥呢,不怕啊!”

曦儿虽与四哥同母,但与我却是更亲近些,她与我年岁相同,自小玩到大,从来都是我护着她宠着她,她是唯一一个全心全意相信我、依赖我的人,我不能教她失望。

对曦儿来说,我就是一棵大树,能为她遮风挡雨,护她一世无忧。这一次,不论多难,我依然会护她到底,除非我这棵树被雷劈了。

曦儿娇柔的身子在我怀里轻颤,颤得我的心也跟着拧巴着疼。曦儿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双眼红肿得像个被朱砂染了的胡桃,哑着嗓子问道:“七哥哥,是不是曦儿去和亲,七哥哥的太子之位便会更稳定,七哥哥以后做了皇帝,江山也会更太平?”

我心肝一颤,这丫头看似单纯娇憨,实则心思通透,她看出了母后的用意,料定了自己在劫难逃。

可我还是要护她,这世上总有那么几个人,是让人愿意全心全意去保护的。

我鼻子一酸,强忍住泪意,抚摸着她乱糟糟的发丝,故作轻松地说道:“傻丫头,想那么多做什么?什么江山皇位的,那是我们男人的事情,你一个小姑娘家,有那功夫,还是好好学学弹琴绣花吧!”

曦儿的眼睛红肿不堪,睫毛上带着泪,脸上泪痕斑驳,看起来十分狼狈。

然而她的目光却是坚毅的,就那么定定地望着我,语声轻缓,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无畏与无谓。

我从来只觉得她是个长不大的小女孩,却没想到她能说出这样的话。就冲这句话,我即便是不要这个太子之位,也不会任由母后拿曦儿去做交易。

曦儿说:“七哥哥,曦儿反正是要嫁人的,倒不如嫁给一个对七哥哥有利的人,曦儿是女子,不能帮助七哥哥安邦定国,唯一能为七哥哥做的事情,也只有和亲了。”

我心里一紧,曦儿的话便如一只鬼爪,冷硬尖利,一下子便抓住了我心里最柔软最脆弱的那一块,狠狠地撕扯着,又如一根尖针,刺破了苦胆,胆汁四溢,却是痛到有苦说不出。

曦儿顿了顿,又说:“只可惜,曦儿以后不能再跟着七哥哥了,想七哥哥的时候,也见不到了。”

我潸然泪下,右手上的白纱已经被血浸透,我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眼睛里热热的,有什么东西涌出来了,我拼命忍着,不能哭,至少,不能在曦儿面前哭!

我感觉到一只微凉的小手攀上我的脸,很轻柔地划过我的眼眶,耳边又是曦儿那娇嫩微哑的声音,“能得七哥哥为曦儿落泪,曦儿做什么都值了。”

我咬紧牙关,一字一顿,“曦儿放心,只要有七哥哥一口气在,谁也动不了你!”

曦儿偎进我怀里,隐忍着哭声,然而哭腔却还是那么明显,她鼻子抽了抽,眼泪再次落下,“七哥哥,你答应过带曦儿出宫去看看宫外的世界的,可你老是赖账,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带我去?再赖下去,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我落荒而逃,被寝殿半尺高的雕花门槛绊了一下,强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奔流而下,我紧紧咬着嘴唇,死也不能让曦儿听见我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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