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你可满意?

“奴婢无礼僭越,自然该罚。”夜寒烟面不改色地说。

三皇子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似乎非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恐惧来不可:“那你说说,本宫该如何罚你?”

夜寒烟不慌不忙,像在说一件完全与自己无关的事:“驾前失仪、出言无状,合当批颊二十。”

三皇子的目光闪了闪,夜寒烟猜不透他的心思,索性也便不去猜,只装作对太和殿的“规矩”一无所知的样子,一板一眼地按着宫规来。

良久之后,三皇子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这样粉妆玉琢的小脸蛋,谁下得去手?”

“回殿下,奴婢可以自己来。”夜寒烟半点也没有迟疑。

“呵……真是个固执的孩子。”三皇子轻笑一声,意味不明。

夜寒烟无言以对,只好垂下头去,恭谨候命。

“罢了。今日之事,便算是本宫纵容你失仪一次,此罪,可免。”

不知是不是错觉,夜寒烟仿佛听到三皇子轻叹了一声,她诧异地抬起头来时,看到的却仍然是那张云淡风轻的脸。

见夜寒烟迟疑不语,三皇子似乎有些不悦:“本宫说不罚你,你不该谢恩吗?莫非你也是那等迂腐之辈,宁肯受罚,也不愿坏了规矩?”

“太和殿中,殿下之言,便是唯一的规矩,奴婢谢殿下恩典!”夜寒烟总算放下了心中大石,忙作出欣喜若狂的样子,虔诚地伏下身子,端端正正行了大礼。

“这样才像话。”三皇子颇为满意似的点了点头。

夜寒烟不知是吉是凶,仍是呆呆地跪在当地,不敢起身。

“小烟姑娘,殿下叫你起身呐!”那太监在门口处跪着,见夜寒烟跪在当地只管发呆,早急得连膝盖都发痒了。

夜寒烟如梦方醒,忙重新行过礼,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

那太监等了半晌,也不见三皇子再开口,只好迟疑着问:“殿下,这良儿失手毁了殿下心爱的物件儿……”

三皇子本已回到原处坐下,闻言却将目光转向了惊魂未定的夜寒烟:“依你之见,良儿该如何处置?”

夜寒烟忙又要跪,三皇子皱着眉头止住了她:“动不动就跪,也不知你永巷之中,哪里学来的那么多规矩!”

夜寒烟吓了一跳,不敢再自作聪明,只好站着垂首应道:“回殿下,若良儿已然冲撞殿下,则死不足惜;否则无心之失,死罪可免。”

“说来说去,你还是要救她。”三皇子漫不经心地说道。

“奴婢不敢。”夜寒烟慌忙跪下,口中却除了这一句话之外,连半个认错求饶的字也没有说。

见她这样冥顽不化,就连那个在三皇子跟前伺候了十多年的太监也不禁暗暗捏着一把汗,那个叫良儿的小宫女更是腿软得连跪着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烂泥一样瘫在了地上。

三皇子冷笑了一声:“不敢?本宫看你才敢呢!”

夜寒烟不敢对答,只好原地跪着,深深地埋下头去。

身后传来那个太监吸气的声音,夜寒烟以为他要说些什么,但等了许久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她也只好静静地等着。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这样冥顽不化,明知是以卵击石,却还是要跟三皇子僵持下去,但她知道自己直到此刻仍然没有后悔。

见死不救,实在不是她喜欢做的事。若是眼睁睁看着一个女孩子因小过错而丢了性命,她也许会在以后的日子里寝食难安吧?

漫长的煎熬之后,夜寒烟听到三皇子轻笑了一声,柔和的声音却听不出是喜是怒:“好个胆大包天的丫头——这宫中多少年没有出现过这样有趣的人了呢?”

夜寒烟觉得自己背上的冷汗已经浸透了夹衣,她想说些什么来为自己多求一线生机,但喉头火烧似的疼,竟又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幸而三皇子并没有再迟疑,轻柔的声音悠悠地在上方响了起来:“起来吧——你虽倔强可恶,却也胜在有胆有识,若有好风借力,异日平步青云也非难事,倒教本宫不敢轻易发落了。”

夜寒烟听不出他此话是赞是讽,但因有刚才的教训,她也不敢再拿乔,慌忙谦逊了两句,谢恩站了起来,心道就权当自己呆蠢,信了他是真心赞赏,或许还能稍减这位古怪皇子的怒气吧。

三皇子未再看她,目光转向瘫倒在地的良儿:“罢了,既有人用性命替你求情,便算你今日命大,自去外面领二十板子,不必回来谢恩了。”

良儿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兀自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捡回了一条命。直到身后的太监悄悄地在她腿上踢了一脚,她才如梦方醒,大哭着在地上磕了十来个头,在太监扶持下踉跄着冲了出去。

殿中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夜寒烟心中刚刚生出的一分欢喜,立刻就被满心的忐忑压了回去。

被良儿的事情一闹,她竟然险些忘了自己的差事!刚刚只顾充当好人去救别人性命了,如今事情轮到她自己头上的时候,还不知是怎样一副光景呢!

“怎么不说话了?”三皇子唤了夜寒烟走到近前,饶有兴致地问道。

夜寒烟屏息敛气,恭顺地应道:“殿下未有吩咐,奴婢不敢多言。”

“哈,”三皇子揶揄地笑了一声,“如今你倒记得这一条规矩了,方才救人时,你怎的就敢多言了?”

夜寒烟知道三皇子有心调侃她,心中又急又气,却又不敢不回答,只好硬着头皮说:“回殿下,人命关天,事急从权。”

“你就没有词穷的时候吗?一个做杂役的小宫女而已,要那么伶牙俐齿做什么?”三皇子闻言不禁皱眉,颇不以为然的样子。

“奴婢知错。”夜寒烟慌忙低头认罪。

“知错,却绝不悔改,本宫知道你的性子了。”三皇子忽然勾起唇角,邪魅地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之中没有半点温度,却也并不是嘲讽或者责备的意思,夜寒烟实在猜不到他的心思,不禁越发惴惴不安起来。

正忧心时,三皇子再一次温柔地开了口:“本宫已经如你所愿放过了良儿,你可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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