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奉旨生病

夜寒烟被祁诺清一路抱着送回昭华宫,一路上自然招来了无数侧目,只是无人敢于抬起头来认真看上一眼而已。若是换了平时,她可能会气恼羞愤,但今日竟连生气的力气也没有,心中自暴自弃地想着,他想怎么样,就随他怎么样好了。这样把所有的顾虑都抛到了一边,心中竟然也舒畅了很多。

本以为她未能说服沈醉墨,祁诺清必定会失望之极,说不定一气之下,真的会将她送去了西营,谁知她还没有来得及坐稳,便见祁诺清似乎松了一口气似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便走,竟是一句话不曾多说、一个字未曾多问。

夜寒烟反倒有些诧异,忙追出门去时,却只看到他一道匆忙离去的背影。

过了没一会儿,素月便奉了皇后的命令来嘱咐她,说是这几日都不必当值,自在房中养病即可。

夜寒烟并没有病,但皇后懿旨赐她有病,那便必定是有病的了,于是便安心在屋里“养病”。

谁知到了第三天上,一大早起身时便觉得头重脚轻,连提起一只茶壶的力气都没有了。于是夜寒烟便知道了,所谓“养病”,原来也像养鸡养鹅养蘑菇一样,是要用心培养,那病才肯生出来,才肯一天天长大的。

本来普通宫女生病是没福分请太医来看的,大概这样“养”出来的病,与累出来的病相比格外不同的缘故,素月来看过她一眼之后,竟有本事去替她请了一位太医过来,可见非但“人”分三六九等,便是“病”,也有贵贱之分了。

那太医年纪已经颇老,颌下只有寥寥几根灰白的胡须,他却偏要装作仙风道骨高深莫测的样子,替夜寒烟把完脉之后,一只右手就一遍一遍地在那寥寥几根胡须上捋了来捋去。夜寒烟真怀疑他原本胡须浓密,只是后来都被他自己捋掉了。

只听那老太医照例叽里咕噜地背了一遍医书,素月不耐烦地直催,他才不情不愿地说道:“姑娘是多年劳苦积下来的一身病根,先时只凭着一股气强撑着,近来大喜大悲,心意消沉,又不知将养,焉得不病?三分外感七分内滞,积在一起也是个不小的症候了。”

素月不耐烦地怒道:“谁听你讲什么外感内滞,你只说怎么治,多久能好!”

那老太医不慌不忙地捋了捋胡须,叹道:“身上的病,不外是开一个方子,煎两碗药,但这心里的病……”

夜寒烟嗓子里干得冒火,听见他啰里啰嗦地说了一大串,也不耐烦去细想,只求他快些离去,好赚个耳根清净。

素月见状忙拉了老太医出去,在外面院子里嘀嘀咕咕不知说些设么,夜寒烟也无心去管。

宫女的命不值钱得很,她并不指望太医能为她做什么。何况她办砸了皇帝老贼的差事,本来便是死罪,若是救活了再赐死一次,那是一番费了两番的事,哪有干脆让她自己病死了来得简单干脆?

这样想时,她觉得自己心中也并不算难过,谁料过了一阵子,竟见到素月亲自捧了一只大碗进来,老远就闻到药草清苦的气息。

夜寒烟正想抱怨,素月却已经抢在她前面开了口:“也不知你这丫头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皇后娘娘竟特地嘱咐我过来伺候你!我自进宫以来就只伺候过皇后娘娘一个人,如今你是第二个!眼见得你来昭华宫没十天半个月,竟成了我的半个主子了!”

夜寒烟闻言心中更是纳闷,不知自己是怎么积来的大福,竟劳动皇后亲自过问病情。一边喝着药,她心中一边暗暗地犯着嘀咕:该不会是借着治病的机会,赏了她一碗鹤顶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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