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宫中头一个狐媚子

夜寒烟本以为自己会一直病下去,但被迫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之后,身体却还是渐渐地好了起来。

碧云来传皇后的话,让她上去当差的时候,夜寒烟的心里竟有种恍若隔世般的感觉。

她对殿上伺候的差事并不熟稔,幸喜皇后并不十分苛责。夜寒烟本以为皇后整顿了宫中的风气之后,会对她格外疾言厉色一点,但她过来伺候的时候,却见那女人依旧如从前一般端严而慈和,一派母仪天下的风范。

虽然如此,夜寒烟还是看到了她眼中藏不住的愁苦和郁结,显然,素月从前说的那些话,并不是空穴来风。

在皇后跟前伺候,最躲不开的人,自然是那个日日承欢膝下的出云公主了。

莫云纤在皇后的身旁看到夜寒烟的时候,原本笑吟吟的脸上立刻便堆起了阴云:“你这贱人怎么还在这里?”

话已经问到了脸上,夜寒烟不能不答,只好微微福了福身,应道:“奴婢是昭华宫的宫人,自然要在娘娘身旁伺候。”

莫云纤见她神色淡淡,并无太多恭敬和畏惧,心中不禁来气,却又不肯当众与宫女争吵,只得向皇后撒娇:“母后,这个女人可是宫中头一个狐媚子,您怎么忘了把她打发出去呢?”

皇后被她问得有些尴尬,只得板起面孔,佯怒斥道:“胡闹!宫中自有宫规在,你说撵谁就撵谁吗?”

“难道不是吗?母后您是六宫之主,宫规都是您定的,您想撵谁出去,当然就可以撵谁出去!这个女人心术不正,又目无尊卑,留着她在这里,儿臣觉得碍眼!如果母后没有想好怎么处置她,就让儿臣来代劳好了!”

“胡闹!越来越不成话了!”皇后见她一直纠缠不休,心中难免有几分不耐烦。

莫云纤一直深受皇后宠爱,甚少见她这样疾言厉色,此时心中不禁更觉委屈,虽然不甘不愿地说了声“儿臣知罪”,但那脸上的神情,却分明非但不知罪,反而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旦有机会,是必定要讨还回来的。

皇后看透她的小心思,只得无奈地叹道:“你这样沉不住气,让本宫以后如何放心把这后宫交给你?”

莫云纤闻言只得作罢了,夜寒烟却不禁吃了一惊。

皇帝仅有三子,都是嫡出,不用问也知道,朝中的老臣们必定早已经为了“立贤”还是“立长”吵得不可开交,皇帝一直迟迟不决,想必内心也是难以取舍。如今皇后竟脱口说出要将后宫交给出云公主,岂非意味着出云公主所嫁之人,便是日后的储君?

想到出云公主那日曾经自称是祁诺清未来的王妃,夜寒烟便不禁暗暗心惊。

皇后瞥眼看见夜寒烟震惊的神情,心中微觉不妥,但说出的话无法收回,她也便不再多言,只跟莫云纤说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夜寒烟见手边没什么差事,便悄悄地退了下去,坐在石狮后面的台阶上透气,想到皇后刚才的话,心中不禁暗暗担忧,却连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是在担忧什么。

“好好的,为什么叹气?”

石狮子另一侧的台阶上,忽然传来一声笑语,吓得夜寒烟整个人险些跳了起来。

只听那声音又笑道:“这般胆小,还敢躲懒,不好好当差!”

夜寒烟惊魂稍定,立刻便不甘示弱地顶了回去:“你不胆小,怎的到了昭华殿门口都不敢进去?”

“你这丫头,当真是无法无天了!”祁诺浔伏在石栏上,居高临下地笑道。

夜寒烟慢慢地站起身来,作势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笑着接道:“奴婢一向无法无天,殿下莫非今日才知?”

祁诺浔知道这丫头一向嘴皮子不饶人,当下也便不与她争执,只笑着问道:“怎的又躲在这里叹气?母后责备你了?”

夜寒烟缓缓地摇头,想起刚才皇后的话,自己也不清楚心中为何会觉得处处不妥。

祁诺浔只得笑道:“你不想说,我便不问了。只是如今天气虽然已到初夏十分,石阶上却还凉,你大病初愈,总该爱惜着自己的身子吧?”

夜寒烟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心中一点点变得柔软起来。

祁诺浔见无人留意这边,又自然地拉过夜寒烟的手上了台阶:“平日差事不忙的时候,偶尔出来透透气也好,只是别太久了,让人拿捏到你的错处。还有,你小小年纪,正该天真烂漫的时节,那么唉声叹气的做什么?”

自从亡国之后,夜寒烟便受尽了种种冷眼,早已不记得多久没有人对她闻言软语过了。此刻祁诺浔每句话都是真切的关心,在她听来只觉不可置信,忍不住抬起头来,想从他的眼中看出些弦外之音来。

祁诺浔虽不知她的意思,却也并不感到十分诧异,只是带了坦然的微笑,任她看着。夜寒烟见他全无调笑或嘲讽的意味,显见字字出于真心,疑惑之余,心中不禁感到热烘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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