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 终是说不出口

当她看见满地的尸体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她没有接触江湖,不知道洛天秋的武功其实已经很高,那些人并不是他的对手。但她看着那些面目狰狞,残缺不全的尸体时,突然脸色煞白。那的确是她第一次杀人,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尸体。

洛天秋的笑声自她的头顶传来“婉儿,现在才知道害怕,你可真够后知后觉啊。”

折兰微窘,垂着眸子没说话。

“婉儿,你受伤了。”洛天秋突然蹙了眉,折兰这才注意到她的手臂上不知何时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而她到现在才察觉。

“回去我还要教你几套剑法,你不许偷懒,必须快些学会。”洛天秋一边低着头给她包扎伤口,一边故作严厉的说着。

“我很笨,怕学不会。”她老实说,心底却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好好学。

“谁说你笨,你刚才的那些剑法,你的好些个师姐师兄都学不会的。”

“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不信这次比武大会你去试试。”

折兰信了洛天秋的话,她一向信他。她很开心,原来她在洛天秋眼里一点也不笨。

在他们从紫玉岭回来的时候,比武大会如期举行,洛天秋毫无悬念的成为了第一。而她却因为手臂受伤没能参加比赛,得了个垫底的名次。可她并不在意,她一向不在意这些。

可是洛天秋的那个第一给他带来的不仅是掌门候选人的位置,更是宋远山女婿的身份。宋远山站在高处宣布,将女儿宋莲许配给洛天秋。

一瞬间,周围嬉笑声,欢闹声不断。可她与洛天秋隔了不远不近的距离,她的脸上没有欣喜,他的脸上也没有。她突然觉得她和他之间隔了千山万水,再难跨越过去。

折兰一直都知道她的二师姐宋莲倾慕洛天秋。那个和洛天秋一样身上带着光芒的女子。也许是她与洛天秋相处的日子太过美好,以至于她一向没有将身边的人和物放在心上。她眼里心里都只有洛天秋而已。

他被师兄弟们簇拥在中间,她转过身走了。他想去追她,却走不开。

婚期被定了下来,所有人都很开心。只有折兰开心不起来。她依旧夜半勤奋练剑,只是不再去那后山。

洛天秋来找过她,她却躲躲闪闪的不愿见他。

婚期终于如约而至,那一晚整个青云门都笼罩在喜庆的氛围之中。宋远山请来了不少江湖朋友,将这一场婚礼办得很隆重。看得出来,宋远山很欣赏洛天秋,尤其因为紫玉岭一事之后,他名声大噪,成为不少人称颂的侠士。

折兰坐在屋内,静默的看着自己的剑。

“婉儿。”门突然被推开,洛天秋突然走了进来。他带上了门,快步走到了折兰跟前。

折兰惊得站了起来,洛天秋身上大红的喜袍顷刻间灼伤了折兰的眼。

“大师兄,你今晚很好看。”折兰语气很平淡,她淡淡的看着洛天秋,本想说出些祝福的话,却说不出口。她一向嘴笨,不会说话。

“婉儿,跟我走。”洛天秋突然抓住折兰的手,烛火照着他的眼睛放着明媚的光彩。那是她一直喜欢看到的样子。

“大师兄。”折兰一怔,洛天秋说跟他走,是什么意思?

“跟我走,婉儿,一直以来我喜欢的人是你。我不过是把莲儿当成妹妹看待。婉儿,跟我走,离开青云门,去哪里都好。”洛天秋语气很坚决,他做出这个决定下了很大的决心。

这是折兰多么希望听到的话,只可惜,她却不能那么自私的和他离开这里。洛天秋前程似锦,他会成为青云门的掌门,他会成为江湖上人人称道的侠士。他像是一颗辰星,散发着璀璨的光芒,让人忍不住去看他。而她呢,她是个可以淹没在人群中不被人注意的人。

“大师兄,你或许是误会什么了。我怎么能和你离开这里?我们离开之后要做什么呢?你只是我的大师兄而已,我把你当大哥哥而已。我现在已经长大了,就不再需要大哥哥的保护了。我看大师兄和二师姐很般配,成为夫妻定是大家都乐见的事情。”折兰难得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原来不是她不善言辞,而是有些话不得不说的时候,她也可以什么都说得出口。

“大家都乐见,那你呢,婉儿?”

“我,我当然也乐见。大师兄,你快去招待客人吧,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可不能喝多了,下面还有洞房花烛呢。”折兰笑了,那笑没有任何瑕疵,看不出一丝伪装。

“谢婉……”洛天秋突然直呼她的全名,她知道他生气了。那么多年,她第一次看到他生气。她从来不知道,他那样好脾气的人有一天也会生气,因为她。

“这些话我不信,我除非眼睛瞎了,耳朵听不见才相信你对我一点情意都没有。婉儿,这话我再说一遍,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不走。”折兰毫不犹豫的摇了头“你记住,从今日起,你已经有了你的妻。而我只是你的师妹而已。”她知道,这两个字说出口的时候,预示着她和洛天秋永远的结束了,所有的情意都结束了。

洛天秋愤然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决绝不带丝毫留恋。

就在洛天秋离开之后,折兰也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青云门。那晚所有人都沉静在喜庆的环境之中,没有人注意到她。她本来就是那种谁都可以忽略的人。

她离开之后,觉得天大地大,却没有她容身的地方。她的心很痛,一想到洛天秋和别人在一起,一想到她再也看不到他。她甚至有了轻生的念头。后来她遇见了魅姬,加入了黄泉楼。魅姬说她懂她,她给她一个容身之地,而她作为回报,替她杀人。那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连同为女人的折兰也抗拒不了。魅姬知道那时候她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容身之地,所以她给了她。魅姬给了她另一个身份,另一个名字。从此她不再是青云门谢婉,而是黄泉楼折兰。

在没有加入黄泉楼之前,她曾经无数次的想过,如果当日她跟着他走了会怎么样?可是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尤其是听到在她走后的第二年,宋莲生了一个儿子。她想,他们一家三口很幸福。

她也曾无数次的梦到当日在紫玉岭洛天秋满身是伤的样子,让她惊醒之后,庆幸她没有和他在一起。她没有能力与他并肩作战,宋莲才可以。

她突然惊醒,额头上冒着汗。

“怎么了?是不是做恶梦了?你一做噩梦额头上就出很多汗。”洛天秋赶紧走过来,满脸担忧的看着折兰。

她没有做恶梦,她只是一在梦里看到他就会惊醒出汗。这么多年,她在梦中都不允许自己好好的和洛天秋在一起。

这世间,总有一个人,是心口的那一枚朱砂,却成了流水观望的花。洛天秋于他,就是心口朱砂,流水落花。

屋内的烛火忽明忽暗,映照着他的容颜,柔和,带着暖意。流年偷换,他们早就不是当年仗剑嬉笑的少年。

“洛天秋,我就是你要找的杀手折兰。”她开口,有些事终是避免不掉的,她不可能躲着他一辈子。

“我知道。”洛天秋回答的很淡然。从看到柳韬脖子上的剑痕时,他就知道折兰就是谢婉。那是他亲自教的,一招一式,他都清楚的很。

“睡吧,有我在,不用怕。”他同以前一样,安慰着她让她安然入睡。

折兰张了张嘴,有些话终是没有说。她侧过身子,不再让自己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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