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隔一日。那宫里也就遣了太监吹鼓手备了喜轿，到了粉子胡同。长善领着志锐三兄弟在外屋殷勤招待。瓜尔佳氏在内屋着喜娘婢女给二女装扮。赵氏独坐在房内抽泣。
长善给二女的嫁妆却也不少。除了长叙给她们留的一份，自己也添了不少东西。其中不乏珍奇古玩字画。既是皇帝的嫔了，这娘家的嫁妆总不能太寒酸。长善好面子，为此也背了一些债务。
这一日，谭复生也得了消息。文廷式嘱咐过她，今日是宁馨瑞雪的好日子，一切都要顺顺当当儿的。因告诫复生不得出去亦或在书屋喝酒。
复生就道：“老师，我想过了。她们既要走，好歹我去送一送，说些吉祥的辞行话。也不枉了同门之谊。”
文廷式听了，心里就有几分欢喜。“复生。人生在世，不如意常达十之八九。这天底下，做不成夫妻但成为知己朋友的，也大有人在。你也不必太难过。”
复生听了，就叹：“宁馨已然是瑾嫔了。我哪里敢同皇上的娘娘论知己呢？”
文廷式就笑：“如今西风日渐，朝廷民间的风气也不似那样保守。皇帝也是开明的皇帝。你们相识与私塾，如何不是朋友？”
复生就道：“听老师这样一说，我似乎又无什么难过之处。想这一切不过是我自作多情、庸人自扰罢了？”
文廷式就又笑：“你去她们拜别，这是好事。但今日恐也不妥了。那宫里的轿子已然就停在院子门口了。到底你是个男人，又不是他家的人。去见了，恐引起误会。你若早些想开了，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复生听了，就与老师苦笑：“也是。这个时辰，她们正忙着梳妆装扮，与家人话别。我一个外人，去了果然不好。”
复生想想，心里不免又怅惘。“如此，我竟是再见不到她了！”
文廷式就鼓励道：“复生。既来京城，总是要立一番功业。沉湎与儿女情长，总是使人消沉。人生在世，还有可为的事做！”
龚氏听了，就从内房出了来，看着复生，就安慰道：“是呀。如今朝堂屡受洋人挟持。国力衰微，民生凋敝。你既发誓做有为青年，就该立一番功业。与苍生社稷相比，个人的苦痛也不算什么！”龚氏说着，又将眼睛看着文廷式。
“夫人这话极好。复生呀，这以后你总能遇到一个贤惠合你心意的女子。为师等着喝你的喜酒。”
时辰已到，宁馨瑞雪盛装霞帔完毕，就要入轿了。瓜尔佳氏见赵氏还未出来，不免有些焦急。依满人的规矩，闺女出嫁前，做母亲的可是要在女儿的脸上打一记响脆的耳光的。无他，只同汉人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样，从此以后女儿就不是自家人了，生死由她。
瓜尔佳只得去赵氏房中，将她请出来。果然，赵氏穿了件蜜色的新衣，难得地插了个金步摇，两只眼睛却已哭得红肿。
“我的好妹妹。公公们在外头吃完了酒席，已经催起来了！你这要不见，以后可没机会见了！”瓜尔佳氏说着，上前拉住赵氏的胳膊，只将她拽进热闹的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