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婳又重新躺回了床侧,头枕上庵里略显有些硬的枕头,唇间泛起一丝笑容,闭上了眼睛轻声道:“起身吧,我有些累了,想先休息一下。”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放松,或许是深宫里的生活让她过于紧绷了吧,竟然会去疑心身边的人。再者说了,曲婳本就是一位不受宠的妃子,又有谁会想到要在她的身边安插眼线呢?!
或许是放下了心,又或许是真的有些累了,曲婳很快便睡了过去。
素兰看着床上呼吸均匀的她,才慢慢的站直了身子,双眼直直的盯着她,眼中波澜万千却又让人有些看不懂。曲婳睡得有些不安稳,注意到有人盯着自己看,便猛地睁开了眼睛,床边却空无一人。曲婳慢慢的放松了身体,嘲笑起自己来:“怎的最近变得如此胆小来。”
刚准备在躺下的时候,门突然间被人敲响了。曲婳冷声道:“谁?!”,外面的人似乎是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朗声道:“小环姐姐说云妃娘娘的药粉快要用完了,我师父便遣我前来为娘娘您送些来备着。”
听声音似乎是一个孩童,曲婳半倚在床前,人没睡好声音也带着几分慵懒:“进来吧。”
话音刚落那人便慢慢的走了进来,看模样不过是八九岁的一个孩童,瞧着轮廓倒是有些俊朗,看起来有几分面熟……
那人对着曲婳行了礼,将手中精致的瓷瓶递了上去:“这是师傅给云妃娘娘的新药。”曲婳伸手接过,那人便垂着头道:“奴才便先告退了。”说着低着身便想要离开。
“站住!”曲婳突然冷喝一声,那人的背部僵了僵愣在了原地。曲婳紧握着手里的瓷瓶,声音有几分激动,这人的面容太过熟悉:“你转过头来,本宫想要看看你!”
那人慢慢的转过身,仰起了头目光失去了灵动,呆呆的看着曲婳。离得这般近,这人的面貌曲婳便越觉得有几分眼熟,好奇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名为开霁。”开霁慢慢的开口,面上依旧是一片死气沉沉没有半分感情波动。可这个名字却仿佛在曲婳脑海里炸开了一般,开霁,开霁,这名字还是自己取得。怪不得瞧着他这般面熟,曲婳轻声说道:“你长的……眉眼处,像极了你姐姐。”
“罪妃之名云妃娘娘莫要再提,莫要污了口。”开霁面无表情的开口说道,曲婳却仿佛如遭雷劈般的震惊,手指紧攥住掌下的被褥,瞪大了眼睛说道:“那可是你姐姐!你一母同胞的姐姐,你竟张口闭口罪妃?!”
开霁似乎有些好奇,抬起眼直直的盯着曲婳,一句话也不说,眸中却带着无尽的凄然与厌世。曲婳心中生出了几分悲悯,这才不过八九岁的孩童怎的就会流露出这样悲伤的情绪,他本该在瑶妃的照顾下生活的极好的,却突然遭此变故,心中怕是憎恨极了吧。
曲婳察觉出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冷静了,深呼吸了几下,逼自己慢慢的平静下来,小声的问道:“你今年有多大了?宫中生活可算是习惯?可有人欺你?”
“再过不久便八岁了,劳烦娘娘记挂,开霁一切都好的很。”他慢慢的回话,语调都不起一丝波澜,这些话仿佛就像是背出来的一般,流利的很,却也非真实想法。
曲婳眨了眨眼睛,将眼中的湿润眨下去,轻轻的朝着她招了招手:“再过来些,让本宫仔细瞧瞧。”开霁听话的往前踏了一步,视线始终落在自己的脚尖上。
曲婳伸手想要牵起他的手,却被他躲了过去,曲婳略有些尴尬的将手收了回去,却听得他说:“开霁乃罪人之身,娘娘勿要污了手……”
这一切都是因自己所害,若有罪人,也该是自己才对,他只是一个孩子啊……曲婳握紧了双手,刚留起的两分指甲狠狠的刺入肉里,犹不嫌痛,声音也多了些许悲凉:“开霁,你可恨我?!”
开霁略显得慌忙的跪在了地上,笨拙的叩头:“皇上说奴才为云妃娘娘所救,名字也为云妃娘娘所取,奴才感激尚还不及,怎敢有恨?!”
“起来吧。”曲婳有些疲惫的开口:“若是日后,你有何想要的便对本宫说,只要我有,绝不吝啬。”
“开霁谢过皇后娘娘。”开霁跪下叩头,语气里有小心翼翼的感激。曲婳转过头不想去看他此时卑微的模样,待到开霁走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了她一人的时候。曲婳慢慢的伸出手仔细的看着,手指依旧白皙纤长,没有一点异色,将鼻头凑上前仔细的闻了闻,好似除了淡淡的香气便没有别的味道了。可是曲婳却清楚的很,这双手,已经沾染了鲜血,再怎么也洗不净,抹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