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钱永广的脸都绿了,盯着钱多多的两点绿豆眼里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瞧瞧这话问的,对方既然可以言之凿凿的断定他俩有一腿,那就是揪住了什么证据。
可她倒好,非但没有就此抽身,反而还义无反顾的往坑里跳!这算什么?
按理说他这女儿平日里也是个审时度势的人,怎么到了这当口尽是给他添堵呢?
正在钱永广急得焦头烂额时,沐璃适时开口了,矛头当然直指钱多多,“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女子,锁骨处却落有男人的吻痕,这该作何解释?义姐。”
话音刚落,在场的皆把目光移至钱多多的锁骨处,包括钱多多本人自己,然而,裸露的香肩下头确有沐璃所说的那一小块青紫。
心下一个咯噔,钱多多赶忙拉起退至肘间的玫红系薄纱遮往锁骨间,在多道视线下此举断然有掩耳盗铃的意味。
可偏偏的,钱多多又不甘心就此罢手,再而选择作死自己。
“你又没有看见,怎么知道这是男人的?”
自以为抓住了沐璃的语病,钱多多撑起身子,挑衅性的朝她高傲的扬起下巴。
“照着义姐这话,敢情还是女人留下的?”嗤笑一声,沐璃侧目轻瞥过钱永广愈发难看的脸色,切身体会到了什么是猪一样的队友。
“你!”一恼就脸红脖子粗,钱多多张口欲想反驳沐璃的话,然而,你了半天却愣是找不到合适的说辞来进行辩解,倒是钱永广及时的站了出来。
“你什么你!出了这等丑事还敢在这里瞎嚷嚷!”广袖一挥,钱永广冷眼盯向钱多多,再而道:“要不是今天是你妹妹妹夫回门的大喜日子,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爹爹!”难以置信的喊了声,钱多多急得直跺脚,全然没有料到钱永广会这般待她,这完全就不是她想看到的结果!
两点绿豆眼紧跟着一眯,钱永广也不给钱多多说话的空间,径直的斥责两旁的丫鬟,“都愣着干嘛,还不快把这不知检点的东西带下去,还嫌丢老子脸丢得不够么?”
经钱永广这一怒喝,规矩跪在地上的两名丫鬟赶忙起身,一人一边战战兢兢的上前拉住钱多多。
“爹……”钱多多蛮横的甩开左右两头的钳制,扬声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钱永广的一个厉眼扫来给吓得噤了声。
等反应过来时,脚下已不受控制的随同丫鬟走出一段距离。
当下的,钱多多忙顿下步伐,回头隔着花海隐约间捕捉到沐璃的身影,瞅着她似有感应的望来后,也不管她能不能看见,目露凶光的狠狠剜了她一眼。
随着钱多多的下去,钱永广才侧过身同凰殁九赔个不是,“得此家丑,实在不是光荣,还望贤婿多多包含。”
“岳父大人无需多言,小婿明白。”回以礼数,凰殁九自然懂得钱永广话里的意思,毕竟家丑不可外扬麽。
“那就有劳贤婿了。”满意的点了点头,钱永广低垂下眉目,掩去眸间乍现的精光,继而抬头深深的睨着沐璃一眼,期间的意味实在令人无法捉摸。
末了,才堆笑道,“因斟酌到贤婿的身子,故而没有大摆回门宴,但今日贤婿既临府门,那么礼数必不可废,我这便命人备上酒菜,当要尽兴而归才是。”
“如此,小婿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一眼洞悉钱永广的用意,凰殁九却没去戳破,反而应承下来,只因他想看看当事人该作何对付。
一顿饭下来,沐璃充当着摆设的角色,直到酒足饭饱,钱永广才支开了凰殁九,单独留她说话。
端坐在座上,沐璃丝毫未将钱永广的敌视放在眼里,挑了挑指甲盖里并不存在的脏东西,等待着钱永广的发话。
“胆大贱婢,你这是什么态度?”猝不及防的高扬起声音质问,钱永广眯着绿豆眼,上下扫视沐璃一圈,实是不明白短短几天内,这人的变化怎么就这般大了。
“态度也是要对人的,要说你没有半点自知的话,我倒可以建议你回房去取面镜子照照。”
漫不经心的瞟上钱永广一眼钱,沐璃持续挑弄着指甲,之前是因为受制于他,在生死间抉择,逼不得已才屈服于他。
但今可就不同了,孑然一身的,她可没什么好怕的。
“再则,人贱看人贱,爹爹如此辱骂于我,可是想道明己身已贱到骨子里去?”
“放肆!”被沐璃呛得顺不过气来,钱永广一阵吹胡子瞪眼过后,只得拍桌泄恨。
“别以为你现在身份尊贵了,足以跟老子呛声,要不是当初老子给了你这么一个机会,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等着叫人收尸呢!”
“呵~”冷然一笑,沐璃暂且搁下摆弄指甲的动作,抬眸冷不防的扫向钱永广,“怎么,现在后悔了?”
他还好意思提当初?
要不是当初他以死要挟她下嫁凰府,怎还会有今日这等局面!
“没错!”钱永广倒是人肥皮厚,应起声来底气十足,分毫未觉着害臊。
语毕,冰霜在眸底凝结,沐璃冷冷的盯着钱永广,当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只不过要想从她这里讨到好处,显然的还不够格!
“既是如此,那我便先行告退了。”离座起身,沐璃极给面子的朝钱永广颔首示意,而后转身不作任何停留的朝往厅外走去。
直到前脚迈过门槛,后脚刚一抬起才听到钱永广在身后叫住她,嘴角悄然勾起,沐璃回过头时又是一脸冷然。
“还有事?”
“你要去哪里?”对沐璃没头没脑的整出这么一出,钱永广明显的没能洞察出她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但直觉告诉他应当不会是什么好事。
“我要去哪里钱老爷会不知道?”沐璃收回迈出去的前脚,回身看向钱永广,娇俏的小脸上故作疑虑。
沐璃的突然客气,反而让钱永广心生警惕,“你这话是几个意思。”
定定的睨着钱永广紧绷的肥脸,沐璃含笑道:“此行回去凰家,我就同他们解释清楚,说老爷您不舍爱女下嫁凰家误了终身,故而找来了我这么一介平民丫鬟代……”
话还没说完,钱永广又是一记愤然的拍桌,当下疼了自己不说,桌子还稳妥妥的立于原地。
“你敢!”
“有何不敢?”谦和的嗓音陡然扬高,沐璃不予畏惧的对上钱永广狠戾双眼,论斗狠、在一比一的情况下她可不见得会败给他。
况且,这凰府里头确实没有足让她留恋的点,说不定就此摊牌后,己身便能逃离那些个挥之不去的噩梦。
想归这么想着,沐璃心头却是明白,这场噩梦一旦卷入,她便再也没有回头的路。
即便她逃到天涯海角,这场梦魇都将纠缠着她至死方休。
瞅着沐璃认真的姿态,钱永广心头瞬间没底,想拿她的家人作为要挟,当下却恍然记起前些日子轰动洛阳城一时的惨案。
一时噤声,钱永广几乎可以预想到这件事情曝光的后果。
以凰家的势力定然会全力打压钱家,到时那些生意上往来的商友便会撤走一切资源,紧跟着上门要债,届时就是把整个钱府掏空了还不起……
失策啊失策,哪知他钱永广也有看走眼的一天,当初摆明见着她软弱好拿捏,这会才知道是错把豺狼当羊羔了!
为今之计,也只有搁下老脸向她服软说好了。
——
从前厅踏步出来,沐璃远远的就看到了凰殁九站在池塘边,只身一人的也不见索香的身影。
狐疑之际,沐璃抬脚走到他的跟后,瞥了眼夏荷盛开的池塘,排场虽不算小,但要比起凰府的来,逊色的可不只是一个等级。
“谈完了?”稍一侧身,狭长的丹凤眼低垂,凰殁九淡然的瞥向沐璃。
“谈完了。”杏眼望进那双幽暗的凤眸,沐璃重复着他的说辞,唯一不同的是前者是问句,后者是陈述句。
“那走吧。”撤开步子,凰殁九绕过她径直的走在前头。
“这就走了?”三步作两步走,沐璃跟上他的步伐,略是疑惑的偏头睨着他的轮廓分明的侧脸。
“嗯。”不温不热,凰殁九轻应了声。
“不去跟你的岳父大人作道别?”回眸瞟了眼远远抛在后头的前厅大门,沐璃俨然想起早前凰殁九对钱永广的一路奉承,当下不由得多瞧了凰殁九几眼。
要说吧,他这人倒挺让人捉摸不透,明明前一秒还待她冷言冷语的,下一秒在她遇到困难时又会伸以援手。
而且,经过这几天的接触,她发觉对他的防备每况日下,反倒是好感与日俱增了。
照这等情况发展,别说是查到他的真实身份,恐怕不出个来月,她的防守就会被他给彻底攻陷。
“总归要见,没什么好道别的。”富有磁性的嗓音再而响起,凰殁九不见底细的眸光落在钱府门前的马车上头,再正常不过的话语却颇有双关的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