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木板床旁,沐璃抬眸睨着墙头上的小四方窗台,根据外头透进的淡薄光芒判断着时间。
“开饭了!”伴随着这一声吆喝,脚步声顿起,细微的瓷器磕碰地面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在阴暗的通道回响。
放下曲着的两脚,沐璃套上绣花鞋,踱步走到牢房门前。
没一会的送饭的两名狱卒便来到跟前,站在前头的拎着装满一篮的碗筷,拿眼瞟了沐璃一眼,掏出篮里一个缺口空碗搁在牢房门前。
跟后的狱卒见状,放下热气腾腾的大半桶粥水,执起桶缘旁的大铁勺往里头搅了搅,随即舀出过满的粥水对准碗口倒入。
睇着那碗稀得堪比清水的白粥,沐璃低垂下眼睑,自觉没什么好抱怨的,伸手探出,宛若珍宝的仔细捧起。
熟料,在碗身要穿过牢门之际,顿在原地的狱卒抬脚却将碗给踢翻,碗口当下一倾,粥水对准沐璃的脸面泼去。
猝不及防,沐璃一屁股跌在地上,脚后跟一个着力,弯曲的腿部放直,同时间身子后仰,还未来得及缩回脚,粥水已从空中坠下。
曲起两腿,沐璃迅速的弹去裤管上多余的粥水,仰头瞪向外头的两名狱卒,却见他们宛若无事人的从她跟前走过,去往银林氏所在的牢房备粥。
咬了咬牙,沐璃强忍下这口怒气,卷起湿哒哒粘稠稠的裤管,低眸睨着脚面局部大小不一致的烫红,抿了抿干燥起皮的唇瓣,爬到牢房门旁,遥望着两名狱卒在银林氏的牢房前踌躇了会后离去。
瞅着静置在通道边的大碗粥水,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在沐璃快要以为银林氏还未睡醒时,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撞入了眼帘。
下意识的挺直背部,沐璃瞪大着双瞳紧盯着那只皮包骨般的手,视线每过一寸全身的肌肤表层就每泛起一层疙瘩。
端起搁在牢房门外的粥水,似是感应到这头的注视,期间那手略微顿了下,继而缓缓的往回缩去。
一个劲儿的盯紧那手,直至目标牢房不再有其的影子,沐璃才仿若虚脱的靠在墙头仰头喘息。
然、电光火石之间,那只本是缩回去的手再而探出,犹如橡皮般迅速的朝这头延展,长眼的穿过牢房门,径自的卡在沐璃面前。
瞪着跟前这只距离不过两寸的枯手,骨节分明的五指曲起,露出铁青皮色下足有寸长、在地牢的薄弱光线里流动一圈银光的黑指甲,沐璃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只要稍进一分,那只枯手寸长的指甲就能戳破她的眼球,但它并没有那么做,仿佛在忌惮着什么,在半空中僵持了会后便自觉的缩了回去。
背部依旧贴着冰冷的墙面,在浸湿单薄里衣的汗水作用下,寒意遍布她的全身。
抑制着牙关打颤的冲动,沐璃两手并用不顾脚面的烫伤部分,爬着来到木板床头,扯下棉被将自己裹在里面,试图驱走那抹深入骨髓的寒意。
杏眼圆睁直盯着牢房前,似是在害怕下一刻那只枯爪会再次袭来一般……
不知就此过了多久,直到一双墨色的长靴闯入她的视线。
缓缓抬头去看,裹着棉被的身子一僵,沐璃瞳孔猛然间放大。
——
日头渐高,回去钱府的一路上钱永广就想好了对策,未经车夫置放矮凳,径自的从马车上跳下,全身的肥肉跟着一颤,步伐加急的进入府内。
推开两扇木门,钱永广快步踏入屋里,扫视里头一圈,发觉钱多多还没起身洗漱,心头一个焦急,忙掀开帷幔踱步进去。
站在床榻边,钱永广睨着钱多多酣睡的娇颜,目光不经往下移去,裸露在外的香肩直击眼球,喉咙上下一个滚动,当下就不争的起了生理反应。
赶忙移开视线,伴随着凭空回响的嘎吱声,钱永广一屁股坐在床外侧,伸手搭上那抹香肩,轻摇了摇,“多多,起来了。”
“嗯~爹爹,人家还没睡够呢。”一声娇嗔,钱多多翻了个身,躲开钱永广的咸猪手,一把扯过丝被盖过顶上。
“多多,别闹,快起床。”见状,钱永广不由得板起面孔,一天到晚就知道睡,她到底知不知道钱家现在面临多大的危机!
“爹!”掀开被子,钱多多不满的坐起身,丝毫不予避嫌的将只着一件大红肚兜的上半身袒露在钱永广面前,恼怒的瞪着钱永广,“到底是什么事那么急,非得把我叫起来。”
“先把衣服穿好,待会路上爹再跟你解释。”语毕,钱永广刻不容缓的踏出屋里,即刻要求服侍钱多多的丫鬟给其打扮得尽可能端庄贤淑点。
在坐上马车前,钱多多还心有不甘,但在钱永广的口中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时,她的两眼就止不住的放光。
“多多,你一定要记住爹的话,到了凰家可千万不能露出马脚!”路程过半,钱永广仍放心不下,言声又嘱咐了钱多多一番。
“爹爹,你就放心好了,演戏这种事女儿最在行了,到时候只要站在那里掉几滴眼泪,还怕他们几个不相信么。”沾沾自喜,钱多多挽着钱永广的臂膀,抬眸望着因车身颠簸而拂动着的帘子,嘴角悄然勾起。
在见到凰殁九的那一刻,她就后悔了,早知凰家次子长得那般俊美,即便是个破药罐子,当初她也就嫁了,更别提因此而哭天抢地的要钱永广支招免嫁了。
昨日回房后,她就想了一夜,曾有动过捅破一切的念头,但又惧怕得不偿失,钱家的基业毁于一旦,当下只得作罢,另寻他法。
只是,没有想到得老天厚待,才让机会来得这般痛快。
伴随着车夫的拉缰,马车缓缓在凰府门前停下。
掀开幕帘,钱永广带着钱多多下车,刚要进府,却遭到凰府下人的阻拦,称是没有经过老爷的首肯,今日抵达凰府的客人一律不见。
这可急了钱永广,左思右想的只好使出银两摆平家丁,要他们去里头通知一声。
收得钱永广的好处,家丁自然尽心尽力的去往中庭凰家二老的住院通报。
“他又来干什么?”搁下佛珠,刘漱玉在慕兰婷的搀扶下起身,怒目瞪向进屋报备的家丁。
“奴才不知,只是听得钱老爷说有要事相告,务必请老爷夫人赏脸见客。”低垂下头,家丁将钱永广的原话稍一更改,毕恭毕敬的给予回话。
“不见!”不假思索的,刘漱玉冷面拒绝,在这当口,跟钱家牵扯不清只会连累到凰家。
“等等。”及时出声叫住准备下去复命的家丁,慕兰婷挽住刘漱玉的手,在其投来不悦的目光时,好言劝阻,“婆婆,现在不过日隅初分,衙门还未开审,风声尚未走漏,钱家这会来人,应当不是过来找茬的。”
“这……”眉头紧锁,刘漱玉细琢着慕兰婷的话,脸面上有了一丝丝动摇。
见此,慕兰婷推波助澜再而言道:“如若钱家当真是过来闹事的,届时我们再叫人将他们轰出去也不迟啊。”
“兰儿说得在理,是婆婆欠虑了。”拍了拍慕兰婷挽着她臂膀的手背,刘漱玉的脸上浮现一抹欣慰,不经感慨,凰家要都娶到像她这般聪慧贤淑的媳妇该有多好。
移步前厅,刘漱玉淡瞥了外头一眼,悠然的端坐在上座。
不一会的,在家丁的通知下,钱永广便携着钱多多直步来到前厅。
但在见到前厅里只有刘漱玉和慕兰婷两人时,肥肿的脸面喜色消逝,钱永广不悦的皱起短粗的两道眉毛,“其他人呢?”
“以钱老爷的脸面,无需他人待见。”冷冷的瞟了钱永广一眼,刘漱玉的目光进而落在其身后的钱多多身上,自觉钱永广此番前来定与她有关。
听着刘漱玉不予情面的辱没,钱永广脸色忽变,但又碍于两家未来,不好同她撕破脸皮,只好吭声说道:“事关重大,钱某还是等得凰老爷回来再作商议吧。”
闻言,刘漱玉险些就坐不住了,好在跟旁站着的慕兰婷言声阻止,这才免得失态了。
“公公外出忙着打理生意,凰家上下素来都是婆婆做主,钱老爷要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此事至关重要,没有凰老爷恐怕还真做不了主。”不为慕兰婷的话所动,钱永广态度十分坚决,气得刘漱玉当下就叫人去把凰权罡请来。
正在凰家产业下的布店对账的凰权罡本不想理会钱永广,但在下人三番两次来回催下,只得收拾账目动身回到凰府。
刚一步入前厅,凰权罡就没好脸色给钱永广看,即步走到上座坐在刘漱玉身旁。
“老爷已经来了,钱老爷现在可以说了吧。”示意丫鬟奉上茶水给凰权罡,刘漱玉冷眼瞧着钱永广。
“在道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容钱某向凰老爷凰夫人介绍一个人。”侧过身,钱永广也不经凰家二老同意,就将钱多多拉上前,“这是钱某的独女多多。”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