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争锋(中)

“六皇子与傅华昔做下如此有悖人伦的事情,应该重惩,以儆效尤!”李晋中这回弹劾起来中气比刚刚还足,脸上带着得意的喜色。

“父王,六弟做下如此丑事,若不加以惩戒,恐怕难以对天下人交代!”五皇子姜檀珏也站出来,神色间一派惋惜的痛心之意,倒是和他那个外公把个双簧唱得天衣无缝。

越明帝有六个皇子,姜祁霄是最小的皇子,也是皇后的嫡子,其余五人都是妃子所出,而其他五位皇子都用了“檀”这个字排名,却只有姜祁霄单单拎出来,用来“祁”这个皇后的姓作为排字,这到底是皇上对姜祁霄的溺爱,还是绝了他继承皇位的机会,是要看明帝对姜祁霄的态度了。

而这么多年下来,明帝宠爱的始终都是莲贵妃李莲玥,因着爱屋及乌,皇上对莲贵妃所出的五皇子也纵容上许多。

可是,明帝对莲贵妃诸多宠溺纵容,却独独不给莲贵妃干涉后宫的权利,名曰祖制不可违,可这里头有没有明帝对李家的忌惮在里头就不得而知了。

明帝六子,其中三子已经封王,四子生来就带腿部残疾,已出外建府,现在宫里头就只有已经行过冠礼的五皇子和六皇子,因莲贵妃宠溺五皇子,明帝特别恩准五皇子在宫里头多陪伴莲贵妃几年,这可是天大的恩宠了,大越自古的习俗便是皇子行过冠礼就要出宫建府,而莲贵妃又以哥哥未出宫建府,弟弟万不可乱了尊卑次序为由,将六皇子姜祁霄也一并留在了宫里。

对于这事,皇后祁芸未明确摆出立场,依旧是打理后宫,协调众嫔妃之间争风吃醋的事端,姜祁霄也未在皇上面前为这事冲撞过,毕竟如果皇子出外建府,就可以私募幕僚,谋定以后的大统之位,不过李莲玥倒是在这件事之后越发嚣张恣意,后宫之中的行事作风也越发张扬。

皇后祁芸的母家是经商世家,在大越朝,商贩的地位低下,所以祁芸的哥哥只得到个锦衣候的爵位,并没有获得官位,祁家可以说在朝堂之上,对姜祁霄谋夺太子之位毫无助力,而姜檀珏就不同,外公李晋中是当朝丞相,与诸多官员有私下往来,即便姜檀珏在宫中,李家也会为他铺桥搭路!

李莲玥打得就是这个算盘,将姜祁霄困在宫中,而宫外没有可以为他打点的人,那么她就只需等待合适的机会,让朝臣推一把,将姜檀珏推上储君之位即可,所以,为着能多留姜祁霄,她甚至姜檀珏的婚事都一拖再拖,为的也是拖住姜祁霄,不让姜祁霄以成婚为名,出外建府,毕竟人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安全些。

“珏儿也认为霄儿这事该受惩戒?”明帝看着姜檀珏,淡淡地问了一句,话里辨不出情绪变化。

“六弟这事着实需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姜檀珏依旧是一脸痛心地说着。

姜檀珏眉目之间与李莲玥更像些,而李莲玥则跟李晋中相像,所以,姜檀珏长得更像是李家的人,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李晋中待这个外甥在政治立场之外多了一份打心底里维护的亲情了。

“只是弟弟有过,我作为兄长,自是难辞其咎,儿臣愿和六弟一同受罚!”姜檀珏立时跪与殿下,仍旧是一副惋惜痛心的模样。

“五皇子宅心仁厚,颇得皇上风范呐!”丁祈璋不失时机地溜须拍马,不过现在可不是体现姜檀珏良善友爱的时候,丁祈璋这话,可是把姜檀珏往攻于心计的名分上推,这李晋中延揽的朝臣太多,是什么货色都往身边揽了。

明帝对丁祈璋这话嗤之以鼻,不予理睬,堂上一时尴尬起来。

“父皇,我与昔儿是两情相悦,又拜过天地,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何来过错,五哥只怕是多心了,便是在天下人跟前,我与昔儿也只是一对平凡夫妻而已!”姜祁霄说得理直气壮,神色间一片坦荡,仿佛在世人眼中,两个男子相恋拜堂是天经地义稀松平常的事。

傅华昔看着这兄友弟恭的一幕,本来心里是琢磨着这兄弟情义的真假,这兄弟阋墙的事再皇家可是不少见的,尤其这兄弟俩还不是一母同胞,可一听姜祁霄居然不知死活的又说了这么一番话,顿时臊得脸都红了,心里头是狠狠把姜祁霄戳了千万下了,她再怎么着,在外人眼里头也是十足十的男子,而她的女儿身注定是不见不得光的,那么即便她与姜祁霄两情相悦,他俩也注定是不会有任何好结果的呀,况且,他俩是于昨晚上阴差阳错认识的,又何来矢志不渝的情意可言呢?傅华昔在心里头默默戳完姜祁霄,又暗暗一阵叹息!

“傅将军,你也是和霄儿一般的想法?”殿上明帝问着,声音沉稳,听不出任何不快的情绪,傅华昔下意识地抬头看明帝,明帝的脸隐在冕旒之下,是阴是晴辨不清,傅华昔一时就拿捏不好该如何回答。

“昔儿,信为夫可好,为夫会护着你的!”姜祁霄用腹语暗暗传音。

这个妖孽都这个时候还不忘占她的便宜,傅华昔恨恨地想着,转头顾不得场合想瞪他一眼,哪知一转头,就看到姜祁霄眉清如远山、眸沉如星河,里头掺着浓浓的温情,傅华昔一下就醉在这一抹柔情里头,失了神色!

傅华昔此刻与姜祁霄对望的神态在朝中众臣看来,就十足是坐实了奸情的戏码了,且不论傅华昔和姜祁霄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是什么时候看对眼的吧,这俩人之间的情意肯定是错不了了。

“大胆,朝堂之上,岂容你们如此放肆,断袖之事自古未有,你二人居然公然在朝堂之上眉来眼去,辱没朝廷威仪,臣奏禀皇上,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万望皇上惩治如此不当行为,以儆效尤!”御史大夫裴明厉声呵责,堪堪拉回了失神的傅华昔,傅华昔此刻心头越加羞愤,怎得又在姜祁霄面前失了仪态了,而且还是在朝堂之上,文武百官面前啊!

裴明说得严厉,一副以身相诫的耿直样。这些御史大夫,总爱动不动就摆个一身殉国的名头威逼相加,还总爱以力诫之时磕破额头为容,其实呐,他们不过为了给自己博一个后世清正廉洁忠君爱国的美名,说到底,就因为这份私心,他们的行为其实比奸险的真小人也好不了多少,后者还能给后世留给警示的例子,而前者,却只是怂恿一批贪慕虚名的人博个青史留名而已,裴明就是前者之中的典型,他是瞧准一切挑战天威的机会,想以身死博身后名。

越明帝拿这样一群书生腐儒没有办法,越跟他们叫板他们还越起劲,真惹急了让他们血溅朝堂,败的就是皇帝自己的身后名了。

“裴大人所言甚是,望皇上明鉴!”礼部侍郎穆泽连忙附议,穆泽已是快到知天命的年岁,政治上建树匮乏,上头有文尚清压着,想往上升迁是不可能了,奈何他却是个老官迷,走征途扳不倒文尚清,只能找棵大树依附着,妄图搞个派别斗争将老上司拉下马来。

这些都是穆清风告诉傅华昔的,傅华昔对他这方面倒是着实佩服,明明是波谲云诡的朝堂、暗潮汹涌的斗争,穆清风愣是能把它编成个天桥下茶馆里的说书段子,不过这么一来,傅华昔再要捋起这些错种复杂的关系来倒是简单多了。

“哦,这事礼部倒是有个立场来评判的,不如穆爱卿你来说说,霄儿和傅将军违背了那些礼法祖制?”明帝说着,声音依旧是不温不火。

“启禀皇上,自古成婚乃是讲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六皇子与傅将军之间属于无媒苟合,算不得名真言顺的夫妻;夫妻乃是讲求阴阳和合,六皇子与傅将军此举乃是颠倒阴阳,有违天理;再者大越立朝至今已有百余年,从未有男子与男子婚配之事,此乃紊乱纲常之事,恐为后世树下不正之风,望皇上严惩不贷,以立纲纪!”穆泽义正言辞地说着。

这老匹夫,欠收拾了!姜祁霄在暗暗腹诽,自然躲不过一旁傅华昔的耳朵,傅华昔一时错愕,这姜祁霄行事果然出人意料,不受礼教拘束,连这声“老匹夫”都骂得理直气壮。

“文爱卿,穆泽所言可属实?”明帝又转眸看着文尚清。

“启奏皇上,自古夫妻也讲求个情意相投,有情之人结合,必然受天地庇佑,有天地为媒,就算不得无媒苟合;再者男子相恋之事,前朝也是有先例,他们的结合也受到上天眷顾,后人提起,只对他们的勇气赞赏有加,为他们感天动地的情意暗自钦佩,便是在百姓之间,也没有对他们的污言秽语,可见,这断袖之事,也不会给后世树立个不正之风!”文尚清答得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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