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诉说

送走了两个不速之客,傅华昔起身出了大厅,傅贵在外头迎了上来,对傅华昔说宋芙婷在离园等着她,傅贵倒是个办事牢靠嘴上门把得紧的人,这传话也晓得瞅准时机,傅华昔想着今日早上出门匆忙,没同宋芙婷细说,依着她的性子,这一上午在府里指不定有多担心呢,是要去同自己的姨母说个明白。

傅华昔将乌金藤蔓鞭交给傅贵,让他去将它烧毁了去,傅贵握在手里却有些犹豫。

“少爷,这鞭子毕竟是李三小姐之物,万一她再来讨,我们却将它毁了,对她没法给说辞,更是会让相府拿捏了把柄,在皇上皇后面前反咬上将军府一口,到时候皇上皇后即便是有心袒护,也不好给群臣交代,况且,少爷今日个才在朝廷上让李丞相难堪,这梁子已经结下了,莫要再添新的纠葛让两家积怨再往深里陷!”

傅华昔听着傅贵一番话里言辞恳切,细想也是这个理,也怪她常年在边关,对于京城里门第之间的尔虞我诈掉以轻心了,若她毁了李碧辛这根鞭子,就算她有诸多的正当理由,还是会被李晋中那个老狐狸揪着这个把柄不放,狠狠反咬上自己一口的,况且在宫门口,她话都说明白了,李晋中竟然没有派人来请李碧辛回府,指不定他就等着从李碧辛那儿拿捏自己的把柄呢!

“那好,傅叔,你把鞭子先收在库房,如此歹毒的东西,还是莫要流了出去!”傅华昔交代着。

“是!”傅贵应了声就下去了。

傅华昔朝着后院的离园走去,离园是宋芙婷住的宅院,在后院西侧,里头种着满满的栀子花,可惜现在是深秋时节,看不到那皎洁若朗月的花朵,闻不到那馨甜的香气儿,只留枯枝败叶,可宋芙婷却极爱在寒冬腊月看这些枯枝败叶,尤其是在初雪之后,晶莹的雪花层层密密地覆在枯枝上时。

离园以前也不叫离园,是宋芙婷搬进去之后改的名,“生离死别,不过朝夕一瞬间”,那个时候姐姐宋芙翎才过世,留下傅华昔和傅黛辛一双年幼儿女,傅老将军又常年待在边疆不着家,宋芙婷便以才至及笄,便谢绝了上门的媒人,留在了将军府照顾姐姐的一双年幼儿女,到如今十多年过去了,她的终身是给彻底耽搁下来了,有时候傅华昔想来,傅家对宋芙婷是有诸多亏欠呐!

进了离园,宋芙婷在主卧外头的厅里坐着,傅华昔进去的时候,就见宋芙婷有些个心神不宁,眉眼间带着股浓浓的焦虑,见着傅华昔进门,起身快步迎了过来。

“昔儿,今日早朝之上到底如何了,怎么皇上突然就给你和六皇子指婚了?”宋芙婷焦急地问着,“你和六皇子在外人眼里头可都是男子,皇上怎么会同意?皇后娘娘也认可了?朝堂之上就没有大臣反对?这事别说是在大越朝,就是往前了看,也从未有过!”

傅华昔劈头盖脸一下被宋芙婷问上了这么多问题,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又看到宋芙婷神色凝重,想来她也是担心得紧了,便淡笑着回道,“姨母放心吧,皇上那里同意了,皇后娘娘那里也应下了,派到府里来的子希姑姑是娘娘特地挑的,姨母有问题尽管和她商量去!”

“不提这茬我还忘了,子希姑姑我安排在了辛儿出阁前住的复园旁边的昭园,那里离你所住的东园近些,我想她来帮着操持婚礼的事只怕是个幌子,皇后娘娘让她来调教你宫里头的规矩倒是真!”宋芙婷说道,神色间的焦虑稍稍去了几分,拉着傅华昔在厅里的主位上做了下来,主位的桌子上摆着热茶和几样精致的点心。

“你一早就去了宫里,还未来得及好好吃些东西,这几样点心是我吩咐厨房准备的,等着傅贵来回我你回了府才从厨房拿出来,这会儿还热着,吃一点垫点肚子,一会儿午饭你也在我这里吃!”宋芙婷将点心往傅华昔那边推了推,又沏了杯花茶给傅华昔,茶香四溢,花气袭人。

“嗯,谢谢姨母!”傅华昔浅笑着说道,也只在这种时刻,在宋芙婷跟前,她才能稍稍露出一丝撒娇的小女儿情态了。

“你和……六皇子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宋芙婷犹豫了一下,看着傅华昔还是问出了口,“还有,昨日你太胡来了,这么大闹一场,是成心要搅了你妹妹的婚事,让你妹妹给人看笑话去?若这婚事真搅了,你让辛儿往后如何自处?”

“对不起,姨母,昨日的事确实是我鲁莽!”傅华昔认真地说道,“我也是得了消息,说文书呆对妹妹并非真心,况且他同我还有婚约在,我怎么能让他娶了妹妹,眼看着让妹妹委屈!”

“你我都知道……”宋芙婷压低了声音,眼眸往门口瞥了眼,“与博鸣指腹为婚的并非是你,你何故把那个婚约还当真,你老实告诉我,你对博鸣是不是有些心思?如今他成了你的妹夫,你是不是又借了六皇子来疗你心头的痛?你昨日个怎么就把六皇子给抬进了府啊?”

傅华昔没想到宋芙婷一针戳到了自己的痛处,神色有些不自然黯了黯,“姨母,三年前那次,若不是文书呆,我只怕已经随了父亲一同死在了那次战争中了……”

“唉,苦了你了,昔儿!”宋芙婷叹了口气,“这博鸣和辛儿大小便长在一块儿,两人之间的感情很深,三年前那次,博鸣以布衣之身进宫冒死相谏,在朝堂上与李晋中争锋相对,也是看不得辛儿整日以泪洗面,担心你和姐夫,那个时候,边城传回来的消息我和辛儿听着都胆战心惊呐!”

傅华昔只想着文博鸣刚直不阿,以死相谏,心中直佩服他的品性和勇气,还为着生死之间的救命之恩,错负了三年的情意,不曾想,原来死书呆是存了对自己妹妹的私心的,傅华昔这一刻只觉着有些滑稽的好笑,若她真搅了妹妹的婚事,便是成了棒打鸳鸯的罪人了!

想到这里,傅华昔只觉得一阵庆幸,幸好她抬回来的是姜祁霄那只狐狸,只是这一阵庆幸又瞬间让她有所了悟,原来,她对文博鸣并非情根深种、难以自拔呀,那么趁现在便好好扫掉这一丝妄念,往后,无论好坏,她只会是祝福辛儿和文书呆的。

“昔儿,六皇子那儿……”宋芙婷心里头没个底,才会三番两次问起姜祁霄的事情,毕竟,傅华昔去春风楼里抢个亲,却抢回来个无论如何也不该在那里的六皇子,这事是怎么想怎么蹊跷。

“既然已经赐了婚,往后我自然同他好好处着!”傅华昔淡淡地回道,方才一番思绪变换隐在了心里,此刻放下了对文博鸣的妄念,心里倒是顺畅了不少。

“可这个六皇子怎么就会乖乖被你押着回来成亲了呀?”宋芙婷是关心则乱。

“这事我问过他,他只说是喜欢才愿意同我成亲的,我再追问他就没个正形了,所以,他心里头如何想法,我也不得而知!”傅华昔老实地回道。

宋芙婷眉头一皱,说道,“这个六皇子平日里不显山露水,可我从夫人小姐们那儿听来的闲话却说,六皇子城府很深,运筹帷幄之中,有决胜千里之外的谋略,这次的巧合恐怕是另有蹊跷在里头!”

说着宋芙婷可能是意识到自己如此妄议小辈,又是礼仪体统,有些尴尬地补充道,“昔儿,姨母不是要反对你和六皇子,若他能真心待你,姨母也算是了了桩心事了,可他若是另有所图……”宋芙婷越说越担心起来,“这……到时候,昔儿,你又该如何是好呀?”

傅华昔淡淡地笑了笑,“是福是祸,是缘是劫,命里只怕早已注定了,姨母不必替昔儿担心了!况且,那些夫人小姐整日养在富贵窝里,哪怕察言观色阴谋算计的敏锐性天生就浸淫在骨子里,可也脱不开安乐性,想来她们也不过是瞧上了姜祁霄这个人,便拿着戏本子里的人来神化他罢了。”

傅华昔轻声安慰着宋芙听,可却在一转头宋芙婷看不到的地方,流出一个落寞的笑容,因为,此番话,恐怕,她都说服不了自己。

“如何能不担心呀,这么些年,真是委屈你了,一个姑娘家在军营里默默扛着傅家的责任,守着边关,不能像个正常女儿家一样风风光光地出嫁……”宋芙婷说着哽咽起来,夹杂着焦急的忧虑在里头。

“姨母,这么些年,你为着傅家,也委屈你了,如今我毕竟也是要风风光光出嫁了呀,而且,六皇子他已经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他会像对待妻子一样护着我的,姨母不必再为我劳心伤神了!”傅华昔轻声说着,安抚着宋芙婷。

“唉,你也这般大了,如今,好不容易出现个人,不计较你的身份,你看,我还战战兢兢想东想西的,扰你的心境!”宋芙婷又有些尴尬无措地说着。

“我养在姨母身边这么多年,也当是姨母半个女儿了,如今女儿要出嫁了,姨母自然会舍不得!”傅华昔浅笑着说着。

“你呀!”宋芙婷眉目间添了笑意,方才的焦虑去了几分,只是隐在瞳仁里的担忧还未散去分毫,看来宋芙婷是同自己一样,笑意不过留给身边人的安慰罢了,既然两人都如此为着对方考虑,那便把这抹笑意往心里扎吧,如此,便能使给对方的安慰更真切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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