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鬼罗的夜

在官良娴十岁那年进宫陪他妹妹一道读书的那一刻,沈颜风便记牢了他,连带着名字,都要在午夜梦回的时候被呢喃好多次。

良辰美景,从容娴雅,如此弱不禁风的一位女子如果将青春错付了乱臣贼子,岂不是一件憾事?在慕容家被清算的那一日前,沈颜风是要定了官良娴的,而现在他要做的,也不过是让慕容子岸的猜忌一点一点地腐蚀两人的婚姻。

沈颜风爱极了这深邃的夜,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认真地对待内心的渴望,其实,对于爱情,沈颜风总愿意抱着最好的角度去看,帝王即便不能拥有真心的情爱,权势却能让他诛杀障碍。

如果非要说到主动权,权杖便是最好的武器。

今晚,沈颜风仍传召后宫,宿在太和殿。

鬼罗步履缓慢地走在北禁城的长街上,整个朝廷之上,能像他这般与君上宿在皇宫之内的已找不到第二个,这独一份的荣宠,鬼罗觉得拿着并不安稳。

多年前烧伤的疤痕仍然隐隐作痛,鬼罗并不会忘记爸爸在死的时候望向他的眼睛,而这个世界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那把掌管了世界一切秘密的钥匙其实并没有被毁灭,父亲在最后的时刻用内力逼进了鬼罗的身体。

所以这把沈颜风心心念念的钥匙,此刻正安静地呆在鬼罗某一处的血液里,随着他的脉搏在上上下下地跳动着。

有多久没有这样缓慢地行走在人世间了呢?鬼罗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在遥远的年代之前,他的祖辈们一直在教他如何奔跑,如何跑得最快,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被猎物追上,而今天,他已经足够强大,那些被燃烧尽的冤魂们只能有极北的雪长眠,他却可以在权利最聚集的地方缓慢地行走。

所以,君上,不要怪我对你有所隐瞒,学会猜忌和暗中铲除异己是你教给我的最重要的东西。

鬼罗握紧了手中的剑,这些年来,一直盘绕在他心上的还有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当年到底是谁杀尽了他的亲人们,虽然始终有人在打听钥匙的事情,但是这把钥匙是被父亲用符印和血肉守护的,要大面积屠杀最快的民族,这样的高手只能是位于权力之上的权贵们。

鬼罗在搜寻这样的人,他的心并没有死,他要把这个凶手找到,提着他的头颅去见地下的亲人们,所以,如果有一天,钥匙的封印被开启,他也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些冤魂们。

深夜的北禁城起风了,鬼罗慢慢地回到了自己的寝宫,沈颜风在这里为他安置了四个宫女,伺候他正常的起居和床上的欢娱,纵然每一个女子都貌美如花,但是娇羞的姿态却让他无比反感,他所向往的美丽仍然是极北土地上少女们冷峻的神态,素雅的装扮有时比别有心机的浓妆更让人心醉。

这辈子,我该是遇不上这样的人了吧。

在躺上床的那一刻,鬼罗这样想着,慢慢地入了梦境。

“慕容子岸那边情况如何?”等到晚秋进到屋子里,官良娴问道。

晚秋轻轻地将篮子放在桌子上,思忖着要不要和小姐把慕容子岸对她的调戏说明白。

“我问了门口的侍卫,他确实接待了三两个人,再晚些时候,慕容公子召了金安进去,其它的就没有什么了。”晚英说。

“哦?看来他很相信金安,倒是愿意拿她当军师嘛。”官良娴正读着一本书,烛光下的她倒比白天更加娴静优雅。

“慕容公子和这个金安的关系确实值得玩味,金安是被卖进慕容家的,当年也是慕容公子直接把她从慕容胥手中要了来,我觉得,他们私下应该会更亲密一些。”晚英分析道,满脑子却是慕容子岸刚才与他在耳边的私语。

“他要和谁关系亲密都没有关系。”官良娴说着慢慢合上了书,目光却定在了不远处的一幅画上,“我与他是注定白不了头的,两个人都是一样心怀鬼胎,到最后也不过是鱼死网破罢了。”

“小姐,你不要这样伤感,我倒是觉得慕容公子对你的感情有几分真,我还在官家的时候,就老听一块的小丫头们说,在这潋滟池中,最专情的除了君上,便是慕容家的大公子了。”晚英的脸微微红着,她竟然会说起慕容子岸的好话来。

“你今天倒能说几句她的好,可是晚英,父亲让你来的目的就是督促我,我不能忘了自己的使命。再说了,我原知道自己是不配爱的,就算他对我好又有什么用呢。”官良娴痴痴地说。

“小姐才貌双全,内心又这般强大隐忍,不愁在这人世间找不到知音,其实这世上的情感有很多,男女间的情爱也未必是头等重要的大事,小姐,你还得自己看开啊。”晚英听出了官良娴话中的怨恨,这才想到自己的使命。

“我知道。”官良娴叹了口气,复看向晚英,“你今天脂粉倒是用得不错,脸颊红通通的。”

晚英害羞地笑了笑,手心却渗着汗,“小姐惯会取笑我,我一个奴婢哪管什么脂粉不脂粉的,定是这蜡烛把我的脸蛋熏得红通通的呢。”

“我不过说了一句,你倒分辨这许多来,说话的时候,我也是饿了,你快去厨房里帮我拿一份糖糕来,我要蘸着薯粉吃。”官良娴笑着说。

“奴婢这就去。”晚英领了命,向小厨房走去。

她从小便是把官良娴当做姐姐看待,可也深知有些话多说无益,如果这是慕容子岸的阴谋怎么办,平白地还让小姐心生疑惑,所以刚才还是决定把事情按下不表,希望小姐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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