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可怜人与可怜人

“起风了,娘子如果说太多的话担心凉气入肺,路既然不由自己选,就尽量走得坦荡些吧,我们至少还能相携前行,在孤苦的黑夜好歹有个照应,不好吗?”慕容子岸露出了浅浅的微笑,在月色的烘托下,竟然让官良娴有些心动。

不知不觉来到了子母厅,金安早早地候在那里,“公子,画师那边有事找您。”

官良娴认真地打量了金安,果然是个俊俏的丫头,高扶的发髻落下垂金的流苏,她似乎很喜欢鹅黄色,浑身周遭的饰品都是亮色的,连着镯子都是粉亮色,眉间一点朱砂痣,樱桃小嘴上的红晕将皮肤衬托得更加白皙,不知道为什么,举手投足间,官良娴觉得她和慕容子岸有说不尽的暧昧。

“夫人,那我先去了?”慕容子岸听了后微微皱起了眉头,在看向官良娴的时候已是深深的歉意。

“快去吧,别误了大事,今天我有些不舒服,就先睡下了。”官良娴跟慕容子岸微微鞠了个礼,便缓缓地走向后堂。

“什么事,这么着急?”等到官良娴完全消失在了夜色里,慕容子岸才问道。

“柳姑娘那边出了点事,不知怎么的,惹上了京官的公子,如今正在千柳阁里闹着呢,那个官家公子不依不挠,可不知道怎么样了。”

“是谁家的公子,不知道是我的女人吗?”慕容子岸不慢地问。

“正是不敢让他知道呢!”金安不安地说,过了好久才抬起头看了看慕容子岸。

“难不成是君上吗?”慕容子岸问道。

“是你的小舅子——官清和”金安说。

“他怎么也能去那里?”慕容子岸问。

“你忘了吗?他虽说还在读书,可是年纪也不小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这么晚成亲吗?”金安揶揄道。

“你这个丫头真是的,就喜欢嘲笑我吗?”慕容子岸拿眼睛瞥了一下金安,金安憋着笑的感觉真是可爱,“金黄流苏不错。”他又夸奖了一句。

“那你倒救不救他?”金安试探地问道。

“我不能救。”慕容子岸摩挲着手中的扳指,沉思着。

“还自称是风流公子呢,因为怕被人非议,连自己心爱的姑娘都不管了吗?”金安懒懒地说。

“就知道你这个小妮要说这样的风凉话,我问你,以方君这样的性子,能随便让别人得逞吗?她身怀绝技,难道你不知道?”慕容子岸笑着说。

“可这次真真的是老鸨带话来的,也不知道官家那位公子怎么这么大的能耐。”金安不解。

“方君这是要帮我大忙。”慕容子岸说。

“你是说,柳姑娘送来了官家的把柄?”金安这才反应过来,说道。

“官清和再怎么不懂事,也不至到青楼之地寻花问柳去吧,定是有什么原因。”慕容子岸说。

“那我现在该做什么呢?”

“等到回门后,过几天帮我安排一次去千柳阁的车马,老鸨那别忘了打赏,她也是无利不起早的人。”慕容子岸说。

两人说话间已来到了后花园,远处书房门虚掩着,里头烛火通明,这是慕容子岸的规定,他最恨黑暗的地方,就如他最恨没把握的事情一样。

“陪我随便在湖边走走吧,这会子良娴应该也不会注意我们了。”慕容子岸突然说。

“不好吧,这府里都是人。”金安犹豫道。

“你觉得这府里谁不是我的人呢?”慕容子岸坏笑道。

“那好吧,谁让我欠你的呢?”金安嘟嘴道。

慕容子岸笑着扯了扯她的衣角,“这次以后,倒变成我欠你的好不好?”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金安赶紧回答道。

“真是古灵精怪。”慕容子岸无奈地说。

金安吐了吐舌头,倒跑到湖边拿脚探了探湖水,秋季的湖水已覆上了层层的冰凉,金安缩了回来,“这水竟冰成这样了。”

“四时变化已是最仁慈的无常了,至少我们还能感知。”慕容子岸倒是拾起了湖边的一片落叶,盯着它,说道。

“小姐,今天的事你怎么看?”晚间,晚英帮官良娴卸去妆容,小心地问。

“确实结束快得蹊跷。”官良娴说。

“嗯,小姐还得当心啊,就怕是为了放松我们的警惕。”

“我知道。”官良娴有些心不在焉,“你说,金安是不是算慕容子岸的大丫头?”

“小姐为什么这么问?”晚英有些不解,“看样子是的,就像我们的小少爷,也有从小服侍他的丫头的,她……”晚英突然知道官良娴为什么这么问了,赶紧停住嘴巴。

“怎么不敢说了?说出来又有什么关系,我们心知肚明的事情。”官良娴嘴上说得不在乎,心里却是百味杂陈。

“小姐可是不高兴吗?那个金安是有点过分了,总是离慕容公子太近。”晚英说,官良娴脸上闪过一瞬间暧昧不明的表情。

“我也没有什么不高兴,只是觉得这个姑娘不简单,她很有可能是慕容子岸的军师,我担心他们每次会面都是在谈对我官家不利的事情。”官良娴去下一对耳环,翠玉耳环搁在桌子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

“过两天我再偷偷看看她平日做些什么,她行动很自由,好像可以自由出入慕容府。”晚英说。

“好,我们不能太被动了,否则被害了都不知道,如今要步步小心,如果浣溪的事果真有幕后推手,那这个人的目的很阴险。”官良娴说。

“小姐可有什么发现吗?”晚英问。

“其实新婚那个晚上,我的房间应该进了人。”官良娴想了想,说道。

“当真?”

“错不了,我对剑气的感受尤其敏锐,那个晚上应该有两个人。”官良娴说。

“什么?!”晚英差点叫出声来,“这么重要的事情小姐为什么不早说呢?当日我让探子打听的时候,也好知道浣溪那支族人是否有漏网之鱼,如果那天他们对小姐下黑手,就……”

“不用担心,他们也有可能是为了打探我的底细,如果我嫁来慕容府家的第一天就惨死在婚房内,慕容家倒真是要倒大霉了。”官良娴苦笑了一下,“我现在怀疑的是跟在浣溪身后的另一个人,他是何居心。”官良娴说着已经在脱手上的护甲,尖尖长长的护甲在烛光的掩映下十分耀眼,镶金的雀纹如流动的水一般。

“话是这样说,可小姐还是太危险了,这件事是否要告诉老爷呢?”晚英试探地问道。

“先别说,如果让木子和木玉掺进来就不好了,我自己可以解决。但从今开始,我们要更小心行事了。”官良娴说。

“是,以后的路恐怕要凶险很多了。”晚英说着已为官良娴将头钗尽数卸下,乌黑光亮的发丝垂落在肩上,一双清澈如泉的美瞳倒成了这素颜中最美的一道景色。

“容颜易老,不知道我这容颜可有人疼爱呢?”官良娴抚着脸颊,自顾自地说。

晚英站在一旁不敢说话,她寻思着,小姐恐怕悲秋了,以前瞧着官家小姐,总觉得贫富悬殊,贵贱有别,见她生下来便拥有美貌与名声,心眼里是羡慕嫉妒的,可从她出嫁的这些天来,倒时常自怨自艾,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快乐,难道地位真的不是幸福的根源吗?晚英看不明白了,她始终觉得地位才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基础,正因为自己没有,才无比崇尚,从某种意义说来,她和木子木玉那两个人是一样的,只不过她姐妹俩谋名利是为了活命,晚英是为了让自己更强。

“服侍我睡下吧,恐怕慕容子岸也没有这么早回来了,明天还要回门,别没精神失了礼节。”官良娴懒懒地说。

“是,晚英这就服侍你睡下。”

晚英端来玫瑰花水,伺候官良娴梳洗后,为她悄悄地拉上了帘帐,自己却到门外站着了,从小到大,她都是倚着门栏睡的,谁让自己不过是最卑贱的侍女呢?其实能直接服侍在小姐身边还算是好的,若是那从小就伺候洒扫的佣人,命运更是悲惨,不仅要备受冷眼,还要被打被骂,临了了,也不过是由府上赏些银子打发出去养老罢了,晚英想到这里早已泪湿了双眼,她从小没有见过父母,小姐成了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可偏偏又是地位最不对等的两个,在小姐学习琴棋书画的时候,她只能忙前忙后,为了官家的前程和荣誉做打算,可又有谁为她打算呢?

“晚英姐姐,我看你一个人在这里呆着,来和你说说话。”远处一团黑影悄悄地走过来,细看下,原来是肖翠子。

“今天是你轮值吗?”晚英赶紧摸了摸泪珠,说道。

“本来是露珠,可是她父亲生病了,她跟总管请了个假,我先替着她。”肖翠子说道,头发上还沾着晶莹的露水。

“一看你就是刚刚去了外头,忙到现在吗?”晚英问。

“是的,刚帮小姐洗完衣服。”肖翠子回答道。

“你手上红通通的是什么?”晚英眼尖,一眼就看到肖翠子手上渗着血。

“定是刚才抹到了石板,把手给弄出血了,不碍事。”肖翠子赶紧将手藏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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