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午宴

“清和,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呢?”走到亭子中间的时候,慕容子岸突然停下来,问道。

“姐夫何出此言?”官清和也停住了脚步,却没有转过身来。

“那个领舞的歌姬,并不是你朋友介绍的吧?”慕容子岸捻了湖边的最后一道残红,放在鼻子旁嗅了起来。

“是呀,听说她的古琴犹为动人,在朋友的府上见过她一次,完全被她所折服。”官清和仍然在自说自话。

“可是据我所知,她是千柳阁的头牌吧?这件事难道你不知道?她在千柳阁的名声应该远胜于所谓的歌姬吧?”慕容子岸小步快走到他跟前,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官清和有些不可思议。

“常在路边走,哪能不湿鞋?”慕容子岸似笑非笑地说。

官清和看着面前的姐夫,冷气顿时从脚边升起。

“你说,如果你父母知道你宿在烟柳之地,会是什么感觉呢?”慕容子岸说。

“你想怎么样?我敬你还是我姐夫,总不见得和我姐姐结婚第一天,你就要我难看吧。”官清和冷漠地说。

他和柳方君确实只是一面之缘,那是一年前,他和另外几家的公子哥贪玩去了千柳阁,在那里,他看见了坐在台中央弹着古琴的柳方君,在脂粉味浓厚的阁楼里,唯有柳方君穿着一身清浅的淡绿色,发髻不过高高梳起,看似不施粉黛,实则比其他风尘女子还要明艳。

等到柳方君演奏完毕,官清和来到了她梳妆的后台,“姑娘,今晚可否陪我呢?”他自信自己是一位倜傥的公子,这样的要求必也不过分。

“小弟弟,还是等到你长大了再来吧。”柳方君冷冷地抛下了这么句话。

官清和看着柳方君缓缓离开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那时,他第一次这么想拥有男人般的力量,可以为自己心爱的女人保驾护航。

“清和,我并不是想要挟你,只是你要想清楚,我知道的事情未必别人不知道,万一传出什么好歹来,官家的名声恐怕难保。”

“我和柳姑娘不过是君子之交,何来怕别人说?”官清和虽然嘴硬,但心中想到此事一旦传开,必定十分敏感。

“你当真不想让我帮你吗?”慕容子岸问。

官清和没有说话。

“如果能让你既维持和柳姑娘的好关系,又能掩人耳目,你可愿意?”慕容子岸说。

官清和犹豫了一下,随即问道,“你可有良方?”

“其实,要堵住悠悠众口,不过就是防止千柳阁老鸨和其余姑娘的碎嘴,据我说知,必有许多达官显贵在其中安插眼线,以求抓住政敌的把柄,而我有能力让这些人闭嘴,我这样说,够清楚了吗?”慕容子岸说道,两人已走过一片杨柳池子,向官清和的堂中走去。

“为什么他们要在青楼中设眼线?”官清和不解。

“因为烟花柳巷是人们最会犯错的地方,当男人们流连忘返的时候,有些不该说的话自然会脱口而出。”慕容子岸说。

“原来如此。”

“如果我能堵住这悠悠众口,你就可以无所畏惧地和柳姑娘一块厮守,且做起那人间鸳鸯,可不好吗?”慕容子岸说着,脑海里却浮现起柳方君那哀怨的眼神。

“可是……柳姑娘似乎对我不感兴趣。”讲到这里,官清和竟然红了脸,还如小孩子一般的心性。

“当真吗?我不知道一个青楼女子还会有这样的情操。”慕容子岸似乎嗤之以鼻。

“柳姑娘不是一般人,并不会以别人对她的好坏做为回报的基础,如果真有这样的让你,她便是真的爱上了。”官清和这会子的话却是十分成熟。

“你还小,感情的事自然可以慢慢来,又何必争这一朝一夕呢?再说了,她此生最想要的恐怕是一份安稳的爱,如果你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又何惧不能得到她的心呢?”,慕容子岸说着一些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也许吧,可我也不能够等她太久,父亲马上就要为我指定婚事了。”官清和的眼光暗淡了下去。

“这就是我今天要和你说的事情。”慕容子岸想,终于能说到正事上了,“如果我没有记错,岳丈大人是想撮合你和欧阳大人的小女儿,那欧阳大人是君上的国舅,你们两家如果联姻,定会在前程上一片大好。”慕容子岸观察着官清和的表情。

“正是,这件事父亲跟我提过几次,我并没有说什么。”官清和有些不快。

“那欧阳家的小女儿何等的骄纵你又不是不知道,以你的心性,能够真的爱上她吗?再者说,若她是爱嫉妒的人,查到了你和柳姑娘的蛛丝马迹,岂不是陷柳姑娘于不仁不义之中?到时候,你的父亲或者她的父亲为了维护两家的名声,必定会想法让柳姑娘消失。”慕容子岸说。

“真的会如此?”官清和表现出了惶恐的神情,这样的后果到是他不曾考虑过的。

“等到你涉足官场,便会知道其中杀人不眨眼的事情了。”慕容子岸的眼神凌厉起来。

“为今之计,对于父亲大提联姻之事,你应该尽量拖延,只有这样,不仅能保护自己,还能保护柳姑娘。”慕容子岸和官清和已来到他的寝室中,官清和吩咐侍从拿出自己那件长袍。

“那我且听姐夫的吧,姐夫这样帮我,应该是另有所图吧?”官清和看着慕容子岸,他实在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心思缜密的人怎么可能无条件地帮助他。

“其实,我也一直敬重柳姑娘的为人,今天你若能疼惜她,也算圆了我一桩心事吧。”慕容子岸若有所思地说。

“姐夫与她也有一段缘分在?”官清和有些疑惑。

“也不是,我一直把她当妹妹的,如今有了良娴,我非常满足,也该有人好好疼惜她的,与其这样,我宁愿那个人是你。”慕容子岸又变出一套神情的模样。

“既然这样,那清和就听了姐夫的意思,这衣服,你赶紧先换上吧,我们还得赶紧回去才好,否则父亲母亲该疑惑了。”

官清和离开后带上了门,在黑暗中,慕容子岸为自己换上了那件长袍,月白色的丝线一点点绣在纯棉质的衣料上,穿起来十分舒适,倒比母亲为自己织的那几件衣服好多了,或者说,这样细的做工,母亲只会赠与弟弟,自己何尝得到过这样好的守候呢?

至于柳方君,慕容子岸只能承认自己确实只是把她当做自己仕途上的一颗棋子,纵然曾经动心过,可那毕竟是小打小闹的儿女情长,在他的构思中,有更伟大的目标要实现,这关键的一步,还需由柳方君来帮忙,聪慧如她,应该知道怎么做才能更好地帮助自己吧。

慕容子岸想到这里会心地笑了一下。

再说宴席之中,柳方君这边歌舞已罢,官良娴却迟迟没看到慕容子岸和弟弟回来,心思敏捷的她不禁怀疑起来。

“晚英,你帮我倒点青瓜汁,我有些醉酒了。”官良娴跟身边的晚英说。

晚英领命,为官良娴的小杯中再斟上了一杯青瓜汁,香甜的味道瞬间扑上鼻翼,这样的寡淡倒是醇酒比不上的。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去了那么久。”官良娴微微地说。

“小姐不要着急,可能中间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晚英小声地说。

“我也不是着急,只是觉得他们离席太久了,终究有些不妥。”官良娴说不出所以然来,突然她想为今天中午这场宴席卜一卦。

“娴儿,等下你和母亲一同去闺房叙叙旧,我和子岸还有清和有事要谈,你们母女也要抓着这个机会好好聊聊,不然再回来也是很久以后了。”官雍卿说。

“是的,父亲。”官良娴欠了欠身子,小声地说。

“我们回来了。”说话间,慕容子岸爽朗的笑声已经传来,他和官清和一前一后地来到了席间,彼时,慕容子岸已经换了一身长袍,更显得儒雅风流。

“我还说呢,等会我要和母亲去房中讲讲话,你和父亲也谈点男人间的事情吧。”官良娴笑着说。

“甚好。”慕容子岸笑着说。

随后,几个人再共饮了几杯,且都去了各自的地方。

老夫人田池丽领了官良娴来到她曾经的闺房中,那里什么都没有变化,床榻上还摆着一双官良娴最爱穿的玉鞋。

“这床铺还是像你走前的一样,屋子里定会放着养好的莲花或是百合,每天都有仆人来精心打理过,这样倒像你并没有嫁出去一样。”田池丽牵着官良娴的手坐在桌边,满目慈光地说。

“母亲辛苦了。”官良娴的心上微微地泛酸,在她看来,这世间真心疼爱她的恐怕也就母亲一人了。

“说什么话呢?从来我都赞你是乖巧懂事的,只是女大不中留,你始终要飞走的,如今我也是少个人说话罢了。”田池丽说。

“母亲是寂寞了吗?”官良娴的眼眶早已红起,母亲的双鬓已白,从前她是最爱和自己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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