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李木玉的心机

“小姐,我已将木子的事情告诉老爷了,她让您别太伤心,一切以大局为重。”卧房内,晚英正在帮官良娴梳妆打扮,今天官良娴仍是懒懒的样子,所以眉黛也画得清淡很多,只上一层淡淡的脂粉,发丝是全部放下的。

官良娴从镜中看了一样木玉,她恭敬地站在那里,可官良娴知道,在她的心中,自己已不是什么主子了,没经过许可就私自飞鸽传书给父亲,有僭越之嫌疑。

“你的动作怎么这么快?跟父亲说的言辞也不跟我交流一下的吗?”官良娴佯装漫不经心地问,心里早就是波涛汹涌。

“事出紧急,来之前老爷便说为了防止您这里分心,有些事情我可以自行禀报,昨天您奔忙于应付慕容家的人,我便先说了。”李木玉毫不畏惧地站在那里,心如钢铁般冰冷。

“晚英,你听听,现在我倒是支不动你们了。”官良娴轻轻地拿起木梳敲着桌子,突然重重地将梳子往桌上一放,“到底这府中,我还是个没用的人了!”晚英连忙跪倒在地,拉了旁边的李木玉一把,将头捣得跟捣蒜一般,惊恐地说,“小姐您怎么这么说,木玉姑娘一时悲愤,做得不得体的地方还希望小姐别往心里去。”

官良娴冷冷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木玉,心头像被重重地撞上一拳,本来木子死的突然,已经让自己乱了阵脚,父亲那边催得又紧,自己少不了想一些好听的词掩饰过去,毕竟这不是小事,木子横遭不测,父亲肯定是紧张的,如何让他接受还有待商榷,没想到这李木玉抢在前头把话都讲了,自己还有什么回环的余地呢?

“你是怎么想的?”官良娴问李木玉。

李木玉低着头,昨晚一直养在柜中的信鸽终于派上了用场,李木玉将整个事件的前后都写在纸上,寄给了官家,官良娴嫁到慕容府中有些时日了,每件事情却很是被动,上次浣溪的事情就被龙千玉杀了个下马威,如今自己的妹妹死了,还要忍受她龙千玉到官良娴面前非议,李木玉实在忍不了这口气,便先将事情说了出去,如今官良娴的质问她也不当回事,大不了全部说出来罢了。

“既然小姐要我说,我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李木玉抬起头来说,“来慕容府上的这些日子,小姐事事被慕容家牵制着,纵使大少爷对您关心备至,什么事都让着您,也架不住老夫人左右盘问,上一次浣溪死了是这样,这次木子死了还是,小姐如果总想着凭一己之力把委屈吞下,恐怕对老爷是无益的,我和木子自小承蒙官家的恩典,如今更是担着责任来的,不能对如今的事情坐视不理,所以就斗胆了一回,小姐要如何处罚我都心甘情愿受着。”

官良娴没想到李木玉会用这么决绝的话顶回来,沉思了片刻,她说,“在你看来,我这样畏畏缩缩是为了什么?”

“木玉不敢随便揣测小姐的意思,您的眼光终究是比我远的,只是我就算知道也不能不尽自己的职责,小姐,您说是吗?”李木玉说。

官良娴缓缓地站起来,一步步走到她的跟前,又绕到两人的身后去,“所以说,在你看来,你从来都是跟我父亲尽职责,却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是吗?”

李木玉沉默了一会儿,官良娴当真是生气了,如今这忧愤和对自己僭越的怒火一并发了,倒不如一块将话说个清楚。

“小姐,您与老爷本是最亲的父女,我又怎么可能侍二主呢?如此,可是您自己要与老爷生分了?”李木玉淡淡然地说。

晚英攥紧了拳头,妄议小姐和官老爷的关系本就是禁忌,这李木玉太不识天高地厚了。“木玉,你说的是什么话,小姐的事情是我们这些侍婢能够妄议的吗?”晚英生气地责备李木玉,继而转向官良娴,“小姐,木玉她也是因为骤然失去了妹妹,心情抑郁,您千万不要和她生气,要如何处罚还望您示下。”

官良娴苦笑着说,“我还罚得了吗?我这个做小姐的,连和自己的父亲如何相处都要受下人的指使,可见我平时是对你们太好了,才让你们对我这般欺凌!”官良娴说着剧烈地咳嗽起来,本来就没怎么好的风寒,看来又加重了。

“小姐,您又何必说这样怄气的话呢?我们都知道,如果官家好不了,您就好不了,本来息息相关的两种利益怎么在小姐这边就成了两个?我对官家忠心耿耿,现在也不过是在紧要关头为小姐提个醒,反正我的贱命就在小姐的手心里握着,要杀要剐只能悉听尊便了。只希望您能始终想着官老爷,也惦记着自己的身份。”李木玉说。

李木玉今天的所作所为并不是不给自己留后路,在昨天传回来的信笺中,官雍卿清清楚楚地表示了他的立场:让李木玉用振聋发聩的言论唤醒官良娴,如果官良娴真的迁怒于她,官雍卿自会出面处理,更何况,今天的这个举动就是在试探官良娴的心思,她不会不知道这是官雍卿在背后操纵一切。

“好好好,我何时说过我不报仇了?我何时说了我要顾着一己之私了?眼下这样的情况,岂是我能随意动弹得了的?请你想想,我的父亲在前朝并没有对慕容家产生制衡,如果我在后院这么一闹,谁才是吃亏的主儿?我的良苦用心如果连你都无法揣测,岂不是然给我和爹爹心寒?”官良娴明白,在李木玉的身后,是爹爹的态度,否则,就算给她一百个胆,她都不敢这么对自己放肆地说话。

“小姐明白就好,我何德何能,不该让小姐为了我动气,只是如今新仇旧恨,小姐也该为自己在府中的前程好好打算啊。”李木玉知道官良娴不会将事情再追究下去了,只是这么一来,官良娴对她的态度就只有提防和憎恨,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毕竟她已经知道杀妹妹的凶手了,与慕容家没有任何关系,如今她要做的,便是搜寻蛛丝马迹,等到有朝一日能为妹妹报仇。

“你们两个都起来吧,我知道你们都是我的忠仆,也能理解木玉今天这般的着急,只是有的时候也不要太不顾忌,眼前的这些算什么呢?我看东西更远一些,你们也应该学着点,而不是急躁地想要干这干那,在这复杂的慕容府中,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懂吗?”官良娴又在镜子前坐下,慢慢地梳着自己的头发,父亲如今是要放弃自己了吗?又或者是对自己的心思起了怀疑?这近二十年的时光相处下来,官良娴知道父亲是谁都不相信的,如今又让这么一个固执的丫头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难道是怕自己陷入对慕容子岸的爱中去?官良娴的心里泛起一丝苦涩,父亲啊父亲,您实在是糊涂,即便我有这样的心思,我又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勇气呢?您只顾着自己的利益,却忘了我作为一个女儿孝顺的秉性,如今连这地位卑贱的侍女都可以口口声声插手我们之间的关系,这难道不是一种悲哀吗?

“小姐,金安姑娘来了。”晚英偷偷在耳边说,李木玉也望了望外头,透过门上的白纸,果然看见一个穿着黄衫的姑娘朝这边走来,这个人确实是金安。

“她估计是代表慕容家来慰问木玉的。”官良娴连眼都没有抬,只是淡淡地说,“你去吧,既然你这么终于我官家,自然知道这个时候对她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不管怎么样,你要记住一点,假话全不说,真话不全说,有方向的引导,才能让她背后的那位真正的信服。”

李木玉坚定地看了一眼官良娴,说:“小姐思虑周全,木玉必定照做,她既然是偷摸摸地来的,我也就不需要这么准时地出去,等会我端了盆子出去,也不显得刻意。”

官良娴没有说话,就当时默许了,喉咙上有一股热热的气流在上下涌动,一定是刚才骤然大怒时气血不调导致的,这一个回合过下来,官良娴真的是元气大伤,不仅在占卜上失利,连自己的侍女都明摆着使了绊子,这让官良娴不禁疑惑,难道让她无法自处是此番的真正目的?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非要杀了自己身边的人呢?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虽然百思不得其解,当官良娴也不能当这吃了哑巴亏的笨蛋,一定要有自己的力量来反抗李木玉的制衡,不能让她成为自己身边的监视人,这个女人身上有一股不要命的狠劲,一旦为了自己的利益,必定是不择手段地获得,连她这个高高在上的小姐都会被牺牲,只是现在还缺一个时机,官良娴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陷入了无尽沉思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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