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要开口,却见艺枝领着几个宫女端着茶点进来了,便改口道,“喝茶。”
他不语,看她起身端了茶壶倒了杯茶递给自己,便接过道了声谢,随即默默喝茶不再说话。
两人一个吃着点心,一个品着茶,气氛虽然平和,但也着实怪异。艺枝在一旁站着,用余光在两人脸上来来回回看了许久,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碟点心吃完,他手中的茶也早已饮尽。她这才朝艺枝使了个眼色,让艺枝带着宫女退下。一时间,殿中又只剩下两人。
这时,他忽然笑了,道,“公主这是何意?”
她看向他,“世子又是怎么知道宫宴之期你我要订婚?”
像是早已猜到她会这样问,他不紧不慢道,“不然公主以为,我十八年来第一次被父王逼着入宫,只是来观赏皇宫的吗?”
她扯了扯嘴角,发现还真是没办法对着他给久了好脸色,说话随时随地都可以嘲讽人这个技能也是没谁了。
见她不说话了,他又道,“不知八公主是否愿意同我共结连理?”
她一下子傻了,没想到他居然比她还要直白,不对,在这方面她简直矜持得可以了,跟这个人这番话比起来,她简直是个纯情得不要不要的小女生。
这回,他像是很有耐心般等着她回话。
半晌,她才咽了口口水,正色道,“我觉得,我与世子太不大了解,彼此也是近来相识,实在没有结成连理的理由。”
“理由?”谁知,他却忽然笑了,笑得也讽刺。
她蹙眉,若是之前还对他有几分好感,看他现在这样,她一下子就有些讨厌了。她本来就是个有一说一的人,有什么你好好说不行,非得一副嘲讽脸,又不是流浪法师,干什么随时随地的放技能。
“公主与我结成连理是板上钉钉之事,难道这样,公主还需要理由吗?”他继续道。
“什么事都需要理由,比如你为什么救我,比如你如今为何说这番话,我了解你的感受。什么所谓的板上钉钉,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世子,你是聪明人,我也不傻,你这么帮我,不过就是想我到头来问你原因。好了,既然我也知道原因了,也明白你的想法了,你放心,既然你救过我,再怎么说都是我的救命恩人。婚姻嫁娶对你来说是大事,对我来说也是大事,你不愿意,我也不愿意。所以,若是宫宴之期父皇真要赐婚,我一定抗旨,”说完,她起身朝他一颔首,随即拂袖离去。
看她带着些微恼怒离去,他眉间忽然郁起一团疑惑。的确,自己这几日的所作所为,除了试探这个公主是否真如传言,不仅不受宠,还是个草包。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想让她记下欠了自己的情,以此抗拒成婚。
可是,明明已经达到目的了,为何却觉得,心里有种让自己都有些琢磨不透的东西涌散开来?
他扭头,看着早已热气散尽的茶杯,忽然觉得,这个八公主,比他想象的难以猜透多了。
气冲冲回了寝殿,她坐在书桌前就想画画。刚拿出木炭和纸,脑子里却突然想起他的脸。她摇摇头,红颜祸水,没想到比起红颜,某些男人还要祸水。她承认,她对长得好看的男人是没有多少抗拒力,但是,被人这么公然拒绝,还是在她根本就不知道会赐婚的情况下,提前被拒绝,也是简直了。
这就像她身穿麻布,身怀几千万,去奢侈品店,还没开口,售货员就说,买不起就出去。当然,这种性质还是有实质上的区别,她毕竟不是土豪,没几千万,也从没去过奢侈品店。而对于这个皇宫,她的身份也是那个不受宠的八公主,会被润玺这样的人嫌弃,自然无话可说。
不过,她恼怒的是。这些情况,这些事情,这里的一切一切,她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不懂不清楚,但到头来,临到她身,承受这一切的,都是她自己。
忽然瞥见握着木炭的手,就算至今还缠着纱布,但她好像已经觉得没那么痛了。
是啊,很多事情,时间久了,就想明白了。就算是陈年旧伤,哪怕留疤,哪怕当时血流如注,但是,时间久了,也会忘记当初所受之痛了。
她如今可是在皇宫啊,这个到处充斥着晦暗和尔虞我诈的地方。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方,既然成为八公主也是既定的事实,好,她不怕了,也不逃避不躲着了。
从现在起,她宁燕鱼,就出生于这皇宫,就是这八公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