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开春见

寿宴过后,荣芳又在欧阳府邸呆了三日,子服见她家主子一天有大半的时间都盯着一把折扇,桂花糕每日都吃上一块,但她试探着说起赵世子的好,多半得不得半点回应,更甚是一声并不严厉的斥责。

子服是想不明白主子到底在犹豫什么,见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宫里传了话让荣芳尽早回宫,荣芳去向欧阳峥辞行的时候见着周靖也在,她觉得十分疑惑:外公怎么同那周靖如此投缘。

她自从欧阳峥的书房中退了出来就在后院的庭院中下棋,子服忙里忙外地收拾东西,她在里面反倒是个麻烦。往常荣芳给欧阳峥来贺寿多少都会住上半个来月,故而带了不少的东西,没想到此次那么快就要辞行了。

丹桂树下有张石桌,摆了张棋桌,手边烹了一壶香铭。荣芳跟前摆了黑白两色的棋子,她时而执黑时而执白,下的很快似乎并没有思考。其实她也不过是在打发时间将此前的一次棋局复盘出来而已。

“荣芳公主。”

落下手中黑子,黑棋就要形成合围之势,周靖忽然背手出现在走廊里。荣芳起身行了礼,周靖行至跟前,问:“可否同公主交谈一二。”

荣芳将手中的黑子递出,又倒了一杯香铭置于周靖的手边。周靖纵观全局,落子,“感谢公主那日出手相助。”

“将军客气了。”

“公主对于居处可有什么喜好?”

荣芳抬头看着周靖,对面的这位将军神色无常,仿佛只是在随口闲聊,或许此刻只是对弈,这为将军的神色较为轻松,也或许见过几次后将军脸上的疤也不如初见时那般的吓人。

见荣芳不答,这位将军直言,“周靖后日就要回秦国了,了解公主的喜好也好将院落翻新一下,届时公主来了也住的舒心些。”

荣芳的食指和拇指捏着薄胎茶盏,“不解将军其意。”

周靖伸手捡起了被围吃的白子,“当真不解?是因为周靖唐突了,公主羞于同周靖交谈。亦或是公主心中别有他想,不愿解?”

荣芳双指用力,冷声说道:“我原以为将军并不如旁人说的那般不知礼数,今天看来传言也并不完全不可信。”

周靖对这讽刺并不放在心上,笑道:“因为贵为一国公主,婚姻大事全凭国君作主,若是没有意中人倒还罢了,否则该多无奈。”

这般粗鄙之人,这般粗鄙之人!荣芳气怒在胸,双目如针如箭摄向对方,那人却问:“公主不认可?”

荣芳从唇齿间挤出了一句:“将军见解深刻。”她稳下心绪来,缓声道来:“姻缘长短数十年,女子于院墙之内可倚重的不过是男子的几分怜爱说来也实在是可悲。不知周将军怎么看?”

周靖沉默一会,将茶盏中的茶饮尽又推了过来,“乱世飘摇,除非是生在平民之家,哪有什么人家是一夫一妻。而平民又多为生活所累,遇上天灾人祸连生计都难以维持。”他将添满了茶水的茶杯拿到了嘴边抿了一口。

“将军今日到底为何而来?若是……”若是为了告诉我和你联姻的是我,那自有懿旨,若是为了告诉我去了秦国也无须害怕,你又为何出言伤人?

周靖将茶盏放下,“秦国晴时天朗气坤,起风时漫天飞沙。这世道就如同墙角的小草一般,起风了才知道会倒向何方。如今……公主何须顾自烦悠。”

后两日周靖先行离开了卫国,荣芳封号和硕公主。农历三月,枝桠长出了新芽,荣芳穿上了嫁衣,同还驻留在卫国的秦国使节一同行车前往了秦国。因同燕国国事紧张,荣芳一行人绕行了赵、楚、晋三国。

行了二月有余,秦国使节来报,“前方便是秦国国境了,再了半月余,我们便可到王都了。”

荣芳撩开了马车的帘子,看着外面空旷的漫天黄土中只孤立着几棵歪歪斜斜的白杨树,北边的春意来的晚。卫国如今该是鲜花满地的时节了,这儿的风仍旧吹的冷。

荣芳忽然想起了那日周靖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开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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