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管教

辞别了三太子和馨公主,谢荣芳和柳儿并肩往院子里走。柳儿轻声道:“我瞧三太子是对主子您起了心思了。”

谢荣芳嘴角挂着一抹笑,“我就怕他不对我起心思。”

柳儿又道:“先生传来了家书,我查看过了,果真是被人拆看过了。”

谢荣芳答:“你做事可背着点心儿,也背着点子服。”

柳儿应了,不解的问:“子服跟在主子您身边那么多年,还信不过吗?”

谢荣芳瞥了她一眼,她自觉失言,忙垂首退后几步,谢荣芳冷声道:“人世间,最不可信的就是人了。”

自从离开了卫国,谢荣芳必定是每月都给卫王、卫王后、欧阳峥三人寄去家书,头两封并不多言,说些好话再祝安康便完结了,要不是谢荣芳肚中墨水足够,这家书看着也着实是无趣了些。

而同欧阳峥的家书便絮叨许多了,她甚至连周靖一顿饭能吃几碗饭都会写上去。这祖孙二人分别伊始,很是挂念对方,一封家书多达二十来页,其中一页还绘了二人下棋图,旁边写了句:很是怀念同芳儿对弈的时光。

用过完善,荣芳命柳儿研了磨,回了家书,画了棋局,信中写道:这局棋参不透,还请外公指教一二,但只怕这书信往来要月余,外公这般的散漫的性子候不住。又道,去年收了些桂花做的酒也可开封了,芳儿今年不能陪外公对饮两杯了,外公便邀好友一同饮了吧。

信上还抄写了好些的诗文标注了自己的注解,央欧阳峥一同赏析。又说在秦地吃不着想吃的小点,很是挂念。最后恭祝外公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谢荣芳写完最后一笔,整张桌子上已经摊满了墨迹未干的纸张,荣芳拿着欧阳峥画的那幅画,仔细的端看了好一番,才亲自叠放好了,装进了箱子里头。

虽然夜色已深,荣芳却起了兴致,坐在了鸣凤琴前,大拇指拨出了几个音,她已换了寝衣,发髻也松了,秦地夜风乍起。荣芳今夜的琴音有些悲凉凄怆,那几缕夜风被饶了清净很是不悦,自窗外袭向荣芳,将她吹的发丝飞舞。

柳儿将墨迹干透的信笺依次收好,站在荣芳的身边,褪去了宽大的衣衫之后,她的肩膀显的很是瘦弱,她拨弹琴弦的十指瘦的指节突兀,却好像有千军万马从她的手缝中流淌出来。

琴音四散飘去,苏景英正在擦拭她的匕首,蹙眉聆听了一会,嗤道:“大半夜的这是干嘛?”

她身后伺候的丫鬟怪道:“主子您之前不还说,和硕公主的琴弹的很好吗?”

苏景英没答,将匕首擦的发亮。

再远处,周靖正在喝宁夫人亲手煮的夜宵,停手听了一会,道:“倒是精神好很。”

宁夫人跟着笑了,见周靖眉眼之间并无烦忧之色,便开口道:“将军,妾身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事?”周靖头也不抬。

宁夫人抿抿唇,叹了口气,幽幽道:“还是算了吧。”

周靖将调羹搁下,蹙眉问:“怎么了这是?你跟了我那么多年,怎么还同我这般作态?有事便说。”

宁夫人入府近十年,当年的周靖不过是个正六品的校尉,没多少俸禄,父母又早亡,要不是秦后赏赐了些东西,压根就拿不出像样的聘礼来。早些年周靖还镇守在边境,府中上下全靠宁夫人和管家两人操持着。

周靖对宁夫人也是不用言明的放心,进了府邸将官府一脱便彻底当甩手掌柜,渴了又手边便有一盏茶,披风刚穿上风便起了。

宁夫人比荣芳长了近十年,平日里要忧心的事情多了,时常蹙眉,眼角也有些细细的纹路。“将军只让妾身多操心些府中的吃穿用度,旁的妾身也不该多说什么。”

“你又不是爱嚼什么舌根的人,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难以启齿?”

周靖的脸上的那道疤是燕国边境来犯时被燕国的骠骑将军划伤的,只差了一点点便要伤到眼睛了。这样的铁骨铮铮的汉子怎么还会有人想要负他?宁夫人面色难看,启齿道:“今日三少爷时常拍下人来府中给和硕公主送些小玩意,旁人有些非议罢了。”

“哦,这么个事。”周靖应了一句,又执羹匙吃起了夜宵。

见宁夫人欲言又止,忧心忡忡的模样,他方才道:“公主和我说过,觉得三少爷是个有趣人。不是什么大事,你也不必挂心。”

“将军,三少爷毕竟是个男子,何况和硕公主已是妇人,旁人难免总有些猜忌。”宁夫人缓缓道来。

周靖冷笑一下,“我这府邸别人闲话说的还少吗?再说了公主可是他嫂嫂,他还能起什么坏心思?旁人的嘴,管的了吗?非得由来的事情,他们都要编排点什么。”

宁夫人还欲再言,见周靖神色有些不耐烦,周靖是个武将素来不爱听这些是非,宁夫人只得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周靖身后给他捏了捏肩。

周靖拍了拍宁夫人搭在他肩上的手,语气疲软道:“真有些乏了。”

睡了个饱觉,周靖便将此事揭过篇去了,他下了公干去了郊外的一处酒肆,他避开了人群从后面绕行而去,翻身下马自个儿将它在马厩里拴好。

打从后面的小屋进去后,周靖熟门熟路地到了一处房门前,径直推门进去了。屋中燃了香,正中的矮桌上放了一坛子酒,晃晃酒壶,里头还有,翻看的书页未用书签标注,看来主人家只是暂时离开一下。

周靖自行寻了本书,依靠在矮桌上盘腿坐下,翻开起来。

不过翻了三页,外头传来由远而近的人声。

“你且去回禀,承蒙太子爷看重,定当不复所托。”

屋外的人推门进来,见周靖反客为主也不奇怪,只问:“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

周靖翻过了一页书头也不抬的举起了酒碗,“别你这酒香勾过来了。”

那人在周靖对面坐下,鬼叫道:“哎呀呀!十八年的陈酿,不多,只够一个人喝的,没想到你鼻子够尖。”

周靖端着酒碗一口饮尽,单手提着酒坛又要倒,那人急忙伸手拦了,宝贝的放在身后:“这酒烈,喝多容易误事。”

“嘶!够小气的呀。”周靖方才搁下了书,同人正经说话起来,“再一碗,就再一碗。”

那人显然很是不情愿,伸出食指在周靖眼皮子底下比划,确认道:“只一碗啊。”

周靖忙点头,那人小心倒了八分,就要收回,周靖忙拽着他的手指着酒碗道:“满上!满上!……还可以再倒一点呢。”

“再倒酒就满出去了。”那人一手拍开了周靖,提着酒壶在自个跟前的酒盏前倒 了一杯,端着呷了一口,满足地叹了口气。

周靖瞥了一眼,“你们这些酸腐之人,喝酒都不痛快。”

那人嗤道:“你们这些粗俗之人,压根就不懂得品酒,简直是浪费。”

周靖哼哼了两声,并不作答。那人又道:“最近关于你府上的流言到是很多,给你学学?”

周靖又翻了一页书,问:“你耳朵怎么那么长?”

那人嘿嘿笑道:“酒是个好东西,喝上两口谁的嘴巴不得多说几句?怎么地?难消美人恩吧!要我说也是,老树皮和汉白玉,谁眼睛瞎呀。”

“嘶!”周靖拿了手边的香炉就要遭,那人忙讨笑告饶:“这玩意我淘换很久了,可别砸了。”

周靖搁下东西,端着酒碗一饮而尽,将书页一合砸到书桌上,也不说告辞便起身离去。

那人忙唤道:“怎么地?怎么地!”

周靖道:“回家管教娘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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