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同谁算账呵?”
摇着曼妙身姿的女子掐着阴阳怪气的调子缓缓进了屋里,上下一扫,满眼鄙夷,真面目终是露了个彻底。
这位女子正是那日演得一出好戏的赵昕沁。
“妹妹可真是闲来无事,竟还有时间看望我。”
“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蓝沅晞倒也不恼,一脸淡笑,透出的气质丝毫不像应该住这破屋子的人,明明身上还缠着布,伤却似乎都消散了一般让人看不出她有疼痛,那般平和的面色叫赵昕沁心中不免顿了顿。
她毕竟有着做公主的底子,傲骨铮铮,再虚弱也不会让这女人瞅见。
“那敢问赵府千金今日来我这陋屋子做些什么事?未免太看得起我?”
她说的是自贬的言语,却分明一副胜者气概,将那话原封不动还了回去,让赵昕沁噎了半晌。赵昕沁来这里头,不过是彰显下自己的善良宽容大度,让那夏侯冷阎留个好印象,当然,她本就已被许多人视作完美的女子,只不过这冷艳的王爷并不是很在意,她便更想在他面前勾他注意。
要说来找她的目的赵昕沁倒还真的说不出来,被噎着话又不好受,便直接取了粗制木桌上的旧水壶猛然泼了过去,“这便是要做的事!”冷笑挂于面上,她很是出气的样子,蓝沅晞躺在床上不好躲开,祺念连忙起身帮她挡了挡,半烫的水尽数泼上了祺念,蓝沅晞不由心疼,下床直挺挺站好把人拉于身后,见桌上还有一盅剩着,没半点迟疑取了就是照脸一泼。
“不是说我欺负了你吗,我现下就将那欠了的一份欺负做足罢!”
赵昕沁劈头盖脸被浇了一脸水,脂粉皆被冲了开,显得有些不匀称,用滑稽来形容最适合不过。她当时没反应过来,一下气红了脸,哪晓得这公主会回击,赵昕沁抹去水渍,又是冷冷一笑缓缓开口:“不如妹妹再去做一次那日的戏吧。看看夏侯王爷是偏袒谁多些。”
蓝沅晞一副“你请自便”的模样没点心慌,倒是让赵昕沁没了底。
但毕竟是有些心机的女子,赵昕沁哪里会傻到直接冲夏侯冷阎说道埋怨,相反往那里一站,瑟瑟颤几下,幽幽唤一声“冷阎哥哥”多少能得来注意,再是三分委屈,七分大度,面上轻描淡写实则添油加醋地说几句,这戏码便作好了。
夏侯冷阎进里间的时候并没有多好的脸色,这脏屋子他不愿踏进去半步,一分一秒都待不下去,但毕竟是自己府上的贱人惹是生非,也只好去一趟。赵昕沁柔弱人儿一般躲在后头。蓝沅晞又已经躺在了床铺上,背冲外头,恶化的伤口早已裂开,渗出脓血染透了包着的布。一边的祺念一身衣服湿了大半,显然不是一两杯水就够的,那人虚弱得好似分秒会晕过去,要说她欺负赵昕沁实在有些勉强。
“夏侯冷阎,你晚些来吧,我再带病饿几天,你好叫人收个尸,夏侯王爷新娶之妻原东彦国公主蓝沅晞短短几日死于府上,到时候东彦**大街小巷都传着这消息,好给你再长长名声。”
男人怒目而视,房室里的气氛倏忽间糟糕起来,好似连那温度都骤降了许多,他沉声:“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自然是你的妻子。”
“咚”一声巨响,蓝沅晞被拽拉狠狠砸在地面,那旧伤还未好,现在更是雪上添霜。
夏侯冷阎的力道不比寻常人,分明招招致她于死地,一点也不留情面。
蓝沅晞只觉一阵眩晕,她的背早已伤痕累累麻木到不再觉着疼,一双清明的目直直往上看着那男人,不带丝毫惧色。
夏侯冷阎只想快些将这强塞入自己手里的女人弄死,但又念于是皇帝云彻昊所下的令,短短几日杀了着实太快。
“本王爷不需要你这鄙贱身份的女人。”
“不!你需要我!”
门口的赵昕沁不由觉得好笑,这口气也真是太大了些,夏侯冷阎一样觉得这女人离谱,该是让她清醒清醒,他取了桌上的小杯盅直直往她额头砸去,蓝沅晞丝毫没有要躲闪的样子,甚至是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杯盅同额首相碰的闷声过后碎瓷片落了一地,蓝沅晞明显能觉出那温热正缓缓顺着面颊的曲线滑下。
她提起声音,突然一一开始报花名,不多不少二十个,夏侯冷阎也是极聪明的男人,那日摆在旁边供人看的谜语他闲来无事随意瞟了瞟。现在自然知道女人说的是什么。赵昕沁面上却是白一阵青一阵,恨不得将她嘴封牢。
蓝沅晞死撑要站起来的样,祺念赶忙帮忙去搀扶,她带着一头粘腻温血猛地靠上夏侯冷阎的坚实肩膀,凑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句。
“王爷可知晓,绊脚石也可作垫脚石?”
夏侯冷阎虽然厌恶地一脚将人踹回木板床铺,话却听入了耳里。突然觉着这女人比自己思量的要有意思,花谜全数猜对想必也是有些学识,云彻昊将这样一位亡国公主安排过来,无权无贵只有遭人白眼寄人篱下的身份,比起娶一位皇宫里位高的郡主,的确是多了块绊脚石。
这女人却是说要作他的垫脚石,夏侯冷阎嘴角微不可见地多了抹玩味的笑,那便顺了她的意愿,养在府里慢慢折磨,把用处都派上,他倒要看看一介女子能作出什么事来。
“来人!宣太医治一治,顺便分些丫鬟小厮伺候王妃,将西厢的空屋子理干净了备些衣物。”
门口的赵昕沁可谓目瞪口呆,这发展竟完全与她想的不同,本是叫王爷过来教训她一番,再贬低几分,甚至直接些要了蓝沅晞的命,可现在分明是要把她往正位上扶。
而重伤被一脚踹开的蓝沅晞虽满身污血,眼睛却还是那般好看有气韵,她冲着门口的女子微微颔首莞尔一笑,胜者气概尽显。
赵昕沁倏忽觉得自己矮她了三分,心下不由得更是仇怒起来,这女人得了这般好位置本就惹人妒忌,一句耳语,竟又是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怨算是彻彻底底结下了,她定然不会让她如愿以偿好生过日子。
祺念在一边眼红红心疼地让公主靠在自己怀里,听那几句话几乎要笑出来,不论如何,总是要比现在的日子好。
蓝沅晞看几人都走远了,这才松懈下来,刚才那样硬撑着实在花力气,身上处处在叫嚣着疼痛,而她,是绝不愿在他们面前露出可怜模样的。
她的确用短短几字让自己稍稍过得好了些,嘴上说着要做王爷的垫脚石,心里却还想着自己的另一任务,她的父皇们还等在冰冷牢狱中,思及自己的亲人她才流露出些女儿家的悲意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