阋墙(2)

“刘武可是你的亲弟弟,你忍心呐?”还未进正殿就听到太后带着哭腔的怒骂。

“这是怎么了?”平阳公主小声地问了一个侍女,虽说看着自己的父亲站在当地颇为无奈的听着母亲的责难,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八成太后以为是皇帝害了梁王。果然侍女回话:“梁王车驾回京,人却不知所踪了。太后知道了,便请皇上过来。可是到现在一句话也没听皇上说。”

“兄弟相争,手足相残!刘启,从今日起老身就没有儿子了。你走吧!”窦太后的声音又从大殿里传了出来,平阳公主从这声音里听得出绝望。片刻之后皇帝便从正殿里退了出来,他对着妻女默默叹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平阳公主抬头看了看母亲。母亲低着头,眉头是紧锁着。

“母后娘娘,媳妇给您请安。”王皇后轻唤着,声音透过太后层叠轻笼的帷帐细细的传递进去。窦太后可能是累了,也许是心碎了,闭着眼睛,静静的躺在那里。听到皇后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皇后来了。”这声音是嘶哑的。

“皇祖母,”平阳公主抱着曹襄也上前来,“孙女携小儿与您请安。”

“心儿!曹襄!”太后听说曹襄也来了,忽然来了精神,“老身的曾外孙也来了,来给曾祖母抱抱。”。曹襄在母亲的示意下,进到帐里乖巧地坐在了太后的身旁,伸出手拉着太后的手。平阳公主看见在儿子的一双小手拉住祖母的那双老手之时,太后那双深陷的眼窝里渗出了泪水。

“‘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能相容。’”太后念起了一支歌谣,这支歌谣说得是文皇帝兄弟反目的故事。那时候太后还没有失明,还在未央宫椒房做着文皇帝的皇后。诸吕之乱不久,高祖子嗣飘零,唯有文皇帝与淮南厉王幸存,文皇帝偏疼幼弟不忍他就国,淮南王却自恃高祖之子在长安城中跋扈、逾制,甚至欲取文皇帝而代之,终至兄弟反目,时人便做了这首歌谣。

“心儿,皇祖母闭上眼睛就想起这歌谣来了。你父亲偏疼你和太子,却不能容他的弟弟!”

“皇祖母想是糊涂了,皇帝若治臣子的罪,降一道御旨便可,何必千里迢迢召回长安,又派人中途暗害呢?皇叔平七国之乱有功,又是父皇的胞弟,虽说出了袁盎的事情,那凶徒称叔父指使,可万一是那恶人恣意攀附,父皇一心爱护叔父这才召他回京的呀。”

“就是。我说母后您老人家怎么总往坏处想呢?”堂邑长公主刘嫖进得东宫恰好赶上了平阳公主的这句。

“坏处?那又有什么好处呢?”

“我来的时候,皇上已经下旨沿途寻找了,这不是皇上一颗爱弟心切的赤诚之心吗?”长公主道。

“派兵去找的?”太后听了女儿的话反而更紧张了。

“据媳妇所知是内侍去找的,一旦动用城防,皇上担心百姓会有所误会,才令内侍不露声色寻访梁王。”王皇后抢先答道。

“哎呀,我说母亲大人您能不能往好里想呢?都是自己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皇上什么样的为人您不清楚吗?刘武什么样的心性您不明白吗?”长公主接上话茬儿,希望能把事情往好处引。看太后的神色,殿中三个女人倒也看得出,她有些纾解了。恰好曹襄嚷嚷着要撒尿,殿内忙活了一阵,王皇后找了个借口出来,与殿外的皇帝私下说了几句。

“皇后,朕也没想到,刘武居然,居然……朕怎么会有加害他的意思呢?我们毕竟是一奶同胞,他骄奢也好,擅权也好,有错可以改!朕还能治他的罪?你看现在让朕怎么收场?”

“陛下,臣妾窃以为太后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话一出皇帝立即投来不解的目光,甚至他还有些震惊,皇后巧妙避开这目光之后,又道:“毕竟淮南厉王的事情就发生在先帝朝,陛下与梁王都是亲历者。先帝臣妾不敢妄议,可最终还是与厉王兄弟情尽。梁王知道袁盎一事事败,陛下此次召他回京必是问罪,所以心中未免打鼓,作出此等傻事来。可是臣妾知道此事与当年厉王之事不同,陛下怎会为区区一个外人伤及兄弟情谊呢?”

“那你说现在怎么收场吧!”

“臣妾以为,太后不过是伤心陛下与梁王兄弟之情有所伤害。太后忧子心切,殊不知陛下忧弟心切?”

“你的意思是,朕应该伤心?”

“臣妾不敢。但是臣妾劝陛下今夜就留在长乐宫,与太后一同等待梁王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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