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4)

丝线见公主说少儿咎由自取,却替她不平,道:“可那霍仲儒也太不够爷们儿了,公主的人追他回来,你看他那个怂样儿,说什么少儿姐姐勾引他,一时难以自持。”丝线那小丫头撇撇嘴,“哪个勾引他了?他隔三差五给人家送手绢汗巾荷包袋的时候怎么不说?”

“私相授受、暗通款曲,你就是个帮凶。”公主嗔着丝线,又道:“我追他回来,不过是想女婢许给他,也算给少儿一个名分,他倒是推得干净。这样也好,看清他的嘴脸,免得日后受苦。”

“公主,车备好了。”门外女婢纤丝通传了一声。公主主仆便不再议论,穿戴整齐往宫中去了。皇帝很虚弱,仿佛风中如豆的残灯在夜色中瑟瑟发抖,王皇后衣不解带侍奉在殿中,殿外请安的藩王公主拜了一地。然而他谁都没有召见,没有平阳公主,也没有其他皇子皇女,甚至连太子也挡在门外,仿佛不愿将君父威猛伟岸的形象,在子女之间彻底打破。可太后却替他召来了他所有能够召来的子女。因为太后知道皇帝恐怕时日无多。

太后窦氏的人生经历亦称得上传奇。人生迁变,浮世风云,母仪天下的窦太后处乱不惊。她用那双失明的眼睛静静地旁观着整个世界,直至风云突至诸方不得不请她主持局面,就像今天这样面对即将离世的儿子。窦氏心中明白,权力更迭无非世间常态。

“皇祖母!”平阳公主问安的声音,在帷幔之外悠悠响起。

“心儿来了!”只有一句话,在这位老人声音里,听不出她的任何无奈与凄凉,更没有人会想起她已遭受过多次白发人送黑发人打击的。或许只有在静夜冥想的时候,孤独的凄凉会悄悄地涌上来,继而又被她莫测的表情所压制。

“孙女给您问安。”平阳公主似乎从祖母那里继承了那份莫测,她的声音里也听不出一丝凄凉与无奈,冰冷地像皇家肃穆的尊严与威仪。平阳公主出生那年,曾祖母薄太后还活着,她看了一眼长孙的长女,忽然说道:“我家长女是要做长公主的,只是我家长主命途多有坎坷。可不论什么坎坷,唯有波澜不惊处之,方能显我皇家气度。”

“你聪明,有些事不用教你。眼下,你虽然没经见过,可该怎么做要怎么做,你明白。”

“心儿明白。只是父皇——”

“按你明白的事情去做。你且去吧!”

“是。”平阳公主离开东宫,细嚼祖母的每一句话。要变天了,此刻的长公主不再是普通的长安贵妇,长公主的气度就是皇家的气度,眼前面对的——是天下!

“皇祖母说什么了?”平阳公主出得东宫,迎面碰上中山王刘胜,一见长姐慌慌张张便问。

“你还像个王爷的样子吗?”微颦的娥眉,冷峻的脸,声音虽然低,但威严决不下东宫太后,中山王顿时乖巧了一般,收好他的慌张,做出像个王爷的样子。

“皇祖母没说什么。”公主轻道,“问安的时候,别说多余的话。”从平阳公主的忠告里,中山王读出了些东西,细想之下不由得浑身发冷,眼下这场召见预示着什么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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