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5)

天色暗下来了,王爷们都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冬至节,诸侯王朝见天子,年年如此,特别是七国之乱以后,皇帝仿佛越来越不放心,他的这些同为高祖之后、刘氏子孙的亲戚们。表面上看来是为了共祭祖先,尽刘氏子孙的孝道。可是哪位王爷心里不知道,这分明是皇上想看看他们这些人,有没有密谋、起兵、造反的企图。

今年诏命却提前了,并且还加盖了太后的玺印。天子的近况不好,看来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王爷们自然议论纷纷。议论归议论,东宫的太后,未央宫的皇帝,椒房的皇后,兰台的太子,又有哪个不清楚这群王爷们,其实都是个怀鬼胎。皇帝的病情此刻成为了朝廷一切事务的中心焦点,幼年的太子,垂老的太后,和皇帝的危命一线,只要皇帝倒下,朝廷的这场风雨不知将如何到来。

太子刘彻站在未央宫的高台上远眺,似乎盘算着什么,思考着什么,仿佛对于父皇的病情,诸侯的议论都不太在意。既没有忧伤,也没有恐惧,相反十五岁的他显得比母亲王皇后还要镇静。平阳公主轻轻的走近,立在他的旁边,准备开口相问。

“是姐姐。”不料太子却先开口了。

“哦。太子,怎么站在这里?这里风大。”

“姐姐,倘若此刻山陵崩毁,我们该怎么办?”太子没有直接回答姐姐的问题,而是转到一个更为敏感,甚至还有些禁忌的的话题上来。

“这……”这个问题平阳公主并不是没有想过,只是看这眼前不过十五岁的幼弟,突然发觉自己根本无力襄助,他是太子,是一国储君,眼前便是天下。平阳公主梗住了,她难以回答这个她能力之外的问题。只好又抬起头反问:

“阿彘,怎么会有这种事?”她特意称呼了太子的乳名,或许以后这种亲密无间的姐弟关系将不复存在,他日终为君臣,恪臣子之道,方可伴君长久。

“看来这不是该姐姐想的问题,这个问题是我的。”刘彻的眼中是与他年龄不相仿的深沉。平阳公主沉默了,不错,刘彻说的没错,这个问题原本就是他的,天下也该是他的,这种事情本来轮不到她来插手、过问。

“阿彘,恐怕这你我是最后一次这样说话了,或许不假时日,你我就不能再如此亲近了。”平阳公主的笑容里夹杂了惨淡的哀伤,而她的话也终于令刘彻不懂了。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刘彻追问不止,却只得到这两句话,而无他。姐姐说的只有两个字天下!

天下无非是万民赞颂、四方咸服、威加海内。无非一个君主的壮志与雄心!汉的张力,威仪与气魄!这似乎才是他想要得到的,也是他真正想要追问的。

太子刘彻的问题,着实让平阳公主惊醒了,有些时候她对于他的关心与担心都是多余的,她自己要做的不过是一个臣子应尽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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