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政(1)

后元三年的年关算是平平稳稳的过了,皇帝刘启的气色似乎也有好转的迹象,在朝野上下都打算松一口气的时候,平阳侯曹时也在府邸之中拾掇起田猎的物什,盘算着太子估计春天又按耐不住想要出猎了吧。然而突然一道诏命传来:

正月甲寅着与皇太子行加冠礼。

曹时听到这个消息,也愣了那么一刻半刻的,随后便依旧拾掇他那一堆物什,忽然对着侍妾说道:“浅诗,叫几个人把这一堆东西都收拾入库吧!”浅诗还诧异了一番,抱怨了几句“才拿出来又叫人放回去”。曹时心里却明白,恐怕皇帝好转的气色,不过是回光返照。

果然太子加冠过后没几日,皇帝崩了!

景帝后元三年,正月甲子,景帝崩,武帝立。

忽然一夜之间整个长安城都白了,皇帝龙驭宾天了。大行皇帝灵前嗣皇帝哭祭守丧。诸侯朝拜,列侯朝拜,三公九卿,内外朝臣。一切都忙而不乱,有条不紊。未央宫前殿里,平阳公主木然看着来往穿梭在无尽的忙碌中的每一个人。悲伤似乎并不属于这些人们,一切只有程序化的哭祭和礼仪性的朝拜。就像皇帝咽气时立刻挂起的白布,一切不过是预定中的步骤,不过是添加了死亡所留下的活人的悲哀。

回想自己的父亲,曾经以为他是这世上最坚实的靠山,伴着自己永世百年,她的记忆似乎停在幼年父亲牵着她的小手放风筝,停在少年上巳时节父亲扬水为她消灾祈福,停在端阳的封尚中,死亡曾经多么遥不可及,然而一切的一切都只能成为永久的记忆。父亲的身影也幻化作烟雾,四散飘去,在未央宫的每一个角落停留,片刻,又飘走,来不及赶上,已匆匆离去。

“皇后,节哀。太子,节哀。”这句话在灵堂大殿不停的重复着,从男女老少一张张不同的嘴里说出,劝慰的味道淡而又淡,每一个人都怀着不同的目的说出这句话,看着孤儿寡母,生出怜悯,面对年少的太子,坐看笑话,又或者望着泱泱大国,慷慨忧思,未央宫前殿里每个人都各怀心思。

望着灵前的太子刘彻,十六岁,还是个小孩子。先帝去世前几日才匆匆为他行冠礼,提早宣布他成人,只是因为他是即将的天子。即将的天子,天下的重担原本容不得私人的哀痛。天子,平阳公主,甚至每一个皇家的子弟,在天下面前都显示着他们的渺小与卑微。

“妈妈,外祖怎么了?”襄儿稚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拉回了平阳公主的思绪。看着懵懂中的稚子,人生来就是要死的,生虚浮短暂,只有死才是永恒的结局。

“外祖去世了,不在了。”平阳公主平静答道。

国丧除去不久,嗣君刘彻举行了隆重而盛大的即位大典。此刻,在雄壮的礼乐声中微笑的窦太后不知道,看着爱子登基却有些不安的王太后不知道,淹没在众多臣子身影中跪拜的平阳公主不知道,等待新朝首张册命诏的准皇后陈娇不知道,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也没有人能够知晓,当他——刘彻成为天子的那一刻起,一个崭新时代即将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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