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政(4)

“不不,拜相这事还得是魏其侯,不然过不了东宫那一关。”孰料田蚡却话锋陡转,莫说平阳公主,就连王太后也诧异了几分。

“你这倒变得快,昨天还踌躇满志,今天就变了?”王太后不由得问一句。

“大姐不妨将太尉一职授予小弟,丞相就让他们姓窦的去当吧!”

没几天,邸报至平阳侯府,还真是窦婴拜了相,田蚡做了太尉。平阳侯合了邸报,顺口问了西宾,道:“先生,这武安侯居然真舍得将相位让人呐!”

“听说是前些日子走了的籍福先生给他出的主意,说要给自己留个让贤的好名声。”

“籍福不是去了魏其侯家吗?”

“趋炎附势之徒,”西席对籍福颇不以为然,“他早料到窦氏之后,田王显贵,给自己留了后路,说不定过几日就入武安侯、周阳侯幕了。”

平阳侯不置可否,转而去问曹襄的功课,听说公主那里一向严厉,五六岁的孩子已经背过六经,不免对自己的儿子心生同情。

当然当皇帝的第二把火,烧过来的的时候,平阳侯就不能这么懒洋洋的合上邸报了。而是吩咐侍从打点行装。

“这又出的是什么幺蛾子?”侯爷指派得侯府上下人仰马翻,早有人报了公主,说不知道怎么回事侯爷一早就叫收拾东西回平阳老家。这位女主人才久违的出现在男主人的面前,问了这么一句。

“今上除弊,除关就国。反正我这里老不见好,不如辞了那虚职,回平阳老家的好。”

“那你就折腾吧。到时看这火能不能烧到你头上!”平阳公主听了他这一番说辞,冷哼了一声,转身带着侍女走了,倒是上下家仆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是好。

自然这火烧不到平阳侯头上,还没等他收拾好行装,皇帝的丈母娘大长公主就往东宫太皇太后那里哭了一场,车轱辘话转了几遍,无非——堂邑那山高路远的地方是再不要去了。女儿死也要死在娘身边。窦太后母女坐在长乐宫里抱头痛哭了一场,列侯就国的政令就此不了了之。

哪知道太后母女还没擦干眼泪,南皮侯窦彭祖带着窦氏子侄告上殿来了!“老祖宗要给我们做主啊!”殿下诸窦一个个哭得如丧考妣,据说是新政一出,四方检举宗室、诸窦违法之事络绎不绝,眼瞅着皇命要夺爵下狱,便一个个跑到窦太后这里告状。

“建元新政以来,我平阳侯家尚未天子出力,不知门下各位先生有何高论呢?”皇帝的新政搞得风生水起,平阳公主自然也是按耐不住心性。门客们见惯了平阳侯那副惫懒模样,见女主人如此热衷朝政,自然也都跃跃欲试,等着在公主手下脱颖而出。

然而门客们争论再三,却无非是赞扬新政除弊。当然这旧政高祖进关中以来萧相国定下,至今近百年丝毫没有变化,关中王侯豪强并立,有私自设关造卡的,有煮盐贩铁的,还有铸币屯兵的,民生苦不堪言,可偏偏朝中奉黄老,主张无为而治,对此不闻不问。

远了不说,就先帝朝已经闹出了个七国之乱,可削藩策却废而不用。现而今朝野上下多少有些礼崩乐坏的征兆。况且,刘彻年幼不能服众,诸侯豪强一个个蠢蠢欲动,这万一真闹到周天子的地步,这高祖与项王争来皇帝位又有什么用处呢?

自古多言秦法太苛,可汉承秦制,秦法实则未废,只不过民不举官不究,睁一眼闭一眼蒙混过去。到头来,这些宗室、外戚在这一套睁一眼闭一眼的文治中,一个个无法无天了起来。这不诸窦强占民田之事地方上强压了过去,不料现今却检举到皇上面前,皇上正愁无人作法,这回祖母的娘家人分明撞在了枪口上。

然而平阳公主隐约觉得这样极为不妥,如此一来岂不是得罪了太皇太后?想当年栗姬不过是得罪了长公主,就惹得老太后在先帝面前,说起王美人贤良。最后落得个被废自杀,皇上年幼,不晓得期间利害,真惹得老太后生气,届时可不是一句贤良,说不定废帝另立也未尝可知。

可偏偏田蚡在母亲王太后面前,撺掇着新政如何如何的好,推举策略也都是于地方强压豪强,引儒生入朝,甚至皇帝还亲命轩车,将御史大夫赵绾近九十岁高龄的师尊申公请到长安。平阳公主自忖新政怕是不能长久,不知门客之中可有能人化解,谁知这群门客也都一味迎逢,心中难免有些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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