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凤凰窗映绣芙蓉(十五)

和安嫔闲聊着不觉天色已经黑下来了,杜玉茗担心自己外出太久会惹了聂允不高兴,辞了安嫔,又吩咐了小翠,就急急匆匆往御书房赶。

到了御书房,灯火通明,杜玉茗想着聂允应是回来了。

本想要推门进去,却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

“皇上日理万机,臣妾担心皇上的身子会吃不消。”

娇媚温柔的声音不是丽妃又是谁。

杜玉茗顿了下来,没有再动作。

又听到聂允的声音沉沉响起。

“为了妍俪朕也会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

一阵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杜玉茗猜测是丽妃钻到了聂允的怀中去了。

“但是明天的出征式,皇上您果真要携臣妾一同?”

“怎么,妍俪不愿意?”

“臣妾当然愿意,但向来这出征仪式天子只有带着皇后的,皇上您带着臣妾难道不会坏了规矩?”

“坏了规矩?”

聂允沉声笑了几声。

“后宫中并无皇后,以朕对妍俪的宠爱,妍俪怎么以为自己会当不起皇后的责任?”

若是平常丽妃听了聂允的这些话,肯定会欣喜非常,但是今日她却开心不起来。

太后三年丧期将过,自己这三年来备受聂允宠爱,却不得不因为国丧而屈居妃位多年。先前有安嫔,现在又有静嫔,未来还会有千千万万的秀女会被送进宫里来,而她终究会年华逝去,前几日紫衣在为她梳妆的时候发现了几根白发,这让她分外紧张起来,今日聂允既然提起了带自己出席出征式之事,倒不如旁敲侧击地问问。

丽妃轻轻柔柔地揉捏着聂允的肩膀,一副温顺的模样。

“皇上,臣妾如今操持着后宫中的大小事宜。但是这后宫中并无皇后与贵妃,只我一个妃位实在忙不过来,但静嫔安嫔还有不少贵人婕妤们位份又不允许她们来协助我统理后宫,您看是不是是时候提拔提拔姐妹们的位份了。”

聂允低头沉吟了一会,点了点头。

“等过了这段时间,朕会好好思虑一下妍俪说的话。”

“谢皇上。”

丽妃虽然对聂允的这个答案并不是特别满意,但也不方便在聂允面前表露出太多自己对皇后之位的想法。

“对了,皇上,刚刚提到静嫔,臣妾这才想起来服侍在御书房的静嫔去了哪里?”

“朕也不知道。她现在只是一个侍奉人的,想着她做什么。”

聂允眼光瞥过窗子上露出的半个人影,随意说道。

“正巧臣妾与皇上说了半会话口也渴了,紫衣臣妾又唤了她回去取东西,本想叫静嫔为臣妾倒杯茶,不知皇上允不允许?”

“你想使唤便使唤去好了,伺候人本就是她的本分。”

丽妃见聂允并不关心,就唤了一声静嫔。

杜玉茗知道自己如果现在不进去,恐怕会落了丽妃的口实,便推了门进去。

“见过丽妃娘娘。”

丽妃看着杜玉茗穿着还是那么朴朴素素,心里面安心了不少。

“本宫渴了,为本宫倒一杯茶来。”

“娘娘要喝普洱还是碧螺春?”

杜玉茗毕恭毕敬地问道。

“就普洱吧。”

“是。”

杜玉茗去了侧厅去了普洱来,用滚水烫了茶叶,又滤了几遍茶渣,这才小心翼翼地端给丽妃。

“请娘娘用茶。”

丽妃还没接过茶杯,但看到了杜玉茗微微露出的清秀容颜,心里却又不是滋味起来,想着聂允日日面对着杜玉茗这般容貌,难免不会动些心,正好看着杜玉茗端来的茶水还冒着水汽,接杯子的手一错,又往前微微一推,滚烫的茶水就往杜玉茗泼去。

杜玉茗原先就瞧着丽妃的手势不对劲,心中多留了个心眼,本想着丽妃在聂允的面前不会那么轻举妄动,却不想低估了丽妃的心狠手辣,见着茶水向自己泼来,杜玉茗不好躲开,只得转了头用胳膊挡在面前。

脸虽没有伤到,滚烫的水却落在了杜玉茗的胳臂与颈部,一下就让白嫩的肌肤红涨了起来,起了水泡,杜玉茗痛呼一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落下泪来。

而丽妃故意溅了些滚水在自己的指尖,虽只是红了些许,却放声大哭起来。

“皇上,臣妾不是故意泼到静嫔身上的,静嫔端的茶烫的臣妾一时没有接稳,臣妾自己也烫了手啊。”

聂允皱着眉,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杜玉茗,小心地捧起了丽妃的手细心地吹着。

“阿福唤太医。”

“是。”

聂允宽慰着丽妃。

“妍俪不怕,太医马上就到了,朕不会让妍俪的手有分毫伤痕的。”

杜玉茗听着聂允温柔抚慰丽妃的话,心里有些小小的酸楚。刚才聂允的眼中仿佛自己是空气一样,那自己又何苦在这里给丽妃当了眼中的笑话。

“皇上,臣妾自己先下去了。”

聂允摆了摆手,连一句话都没有给杜玉茗。

杜玉茗拖着自己伤痛的身躯回到了勤政斋的外间。

当她照了镜子后才发现自己的伤有多严重。颈部的水泡已经高高鼓起,她自己也感觉到了水泡带来的血液流通的不顺畅。

看着聂允刚才对自己漠不关心的样子,估计他也不会想到为自己传太医了。

她想了想,从梳妆匣中取出了一只发簪,在烛火上烤了一段时间。又拿了一块毛巾咬在嘴里。

这才用发簪去戳破颈部的水泡。

“嗯。”

她轻吟一声。

发簪轻易戳破了水泡,杜玉茗用手将里面的脓水慢慢地挤了出来。

很痛。

她紧紧地咬着口中的毛巾,面色发白,额上冒出了细密的虚汗。

当她将颈部处理好之后,胳臂上的伤却让她犯了难,上一次摔倒受的划伤还没好,如今被水烫了之后更加惨不忍睹。

但杜玉茗只是思量了一会,就不假思索地将胳臂上的水泡也都处理完了。崩开的伤口流出的血她用毛巾粗略地擦了擦,就为胳臂覆上先前的药膏,包扎了起来。

一切都将要处理的时候,李太安却推门进来。

“静嫔娘娘。”

“李太医?”

杜玉茗对李太安的到来有些意外。

“御书房的宫女告诉微臣娘娘受伤了,微臣特意来为娘娘治疗。”

杜玉茗原来燃起的希望瞬间又熄灭了,聂允并不会理会自己的死活。

李太安皱眉看着满地沾满了血的毛巾,拉起了杜玉茗的胳臂。

“娘娘,微臣冒犯了。”

李太安将杜玉茗的袖子拉了起来,只见包扎好的纱布上正在渗血。他把纱布解开,可怕的伤口让他吃了一惊。

“本宫已经敷了药,不需要李太医劳累了。”

杜玉茗想要把自己可怕的伤口掩盖起来,却被李太安制止住。

“娘娘这个伤若是这样草草处理了日后恐怕会发炎,还会留下很大的伤疤,还是微臣来吧。”

李太安虽是文弱书生的模样,做起事来却十分雷厉风行,不由杜玉茗分说,就为她开始处理伤口起来。

过了半刻钟,李太安便为杜玉茗都包扎好了,杜玉茗原想让李太安歇歇再走,但李太安说是太医院事务繁忙就急匆匆地走了。

杜玉茗送了送李太安到门口,自己本想回勤政斋,不想却被聂允叫住了。

“你给丽妃端的茶是故意这么烫的?”

杜玉茗张了张口还没有辩解,却被聂允打断了。

“朕不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了,总之你今日伤了丽妃,今日的晚膳你就不必用了,自己去勤政斋门口守着吧。”

聂允拂袖走了。

杜玉茗没有追上去再辩解什么,聂允宠丽妃到连安嫔的孩子都可以不在乎,那么自己又算是什么呢。

她径直走回了勤政斋,桌上还放着李太安配的药,说是防止她伤口发炎,但她如今不想吃了,直接拿了灯笼就坐在了门口。

她可以看见御书房的灯火,那么明亮,不像自己手中的纸灯笼,只有黯淡的光芒。

她可以闻到御书房里饭菜的香味,但自己只能饥肠辘辘地为一个本不是自己的过错而受罚。

她可以听见御书房里丽妃的欢声笑语,而自己却只能像是一个奴仆在黑暗中守夜。

御书房里的声音减下去了,但是脚步声却一点点靠近,是聂允拥着丽妃回来了。

他们没有正眼看自己,径直入了房。

她想今日丽妃是要留宿在这里。

房中突然传来丽妃惊呼。

“这是哪里来的野猫?还是一窝。”

“估计是偷钻进来的吧。”

聂允不在乎地说。

“妍俪害怕那朕就把它们扔出去好了。”

杜玉茗有些慌了,她想起了大白苦苦哀求自己救它与它的孩子的眼神。很像是当初无家可归的自己。

身后的门打开了,杜玉茗恐惧地对上了聂允无情的目光。

大白与它的孩子们被不带一丝情感地抛了出来。

“皇上!”

门又关上了,她可以听见内室里又升腾起来的笑语声。

她抱着孱弱的小猫们和大白,小猫本就孱弱,在还没过天亮,小一与小三都没了气息,大白看着孩子们一个个死去,悲鸣着,也在不久后依偎着小一与小三的尸体闭了眼睛。

杜玉茗抱着唯一存活的小二,像是看到了自己。

你也没有家了,那就相依为命吧。

杜玉茗抱紧了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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