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太师毕竟宦海沉浮这么多年,性情沉稳,再加上有瑞王府的人在场,伤心了片刻后,也忍住了心中的难过,扶起了风夫人,让下人去帮风回颖去换洗了。他身上早已经脏乱不堪,况且伤口化了脓,必须得好好清洗才行。不管怎么说,儿子已经回到身边了,这总是一件好事。
待下人扶走了风回颖,风太师才对瑞王府的人微微点头,道:“多谢瑞王出手相救。”
风太师又问风回雪是怎么回事。风回雪晓得自己瞒不过去,她也并不想欺瞒自己的父亲,便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和风太师说了一遍。只是省略了其中太后要她下毒谋害君子顼和营救风回颖时遇到的危险。
风太师若有所思地看着女儿,太后既然如此天衣无缝地带走了风回颖,并让所有人都认为风回颖死于意外,那么这件事情一定非同小可,太后也一定备了万全之策。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风回颖却仍被女儿救了出来,看着风回雪炯炯有神的目光中所露出的坚毅和自信,风太是暗叹,这个女儿似乎真的跟从前不一样了。
“启禀老爷,瑞王府派了一位大夫来。”正出神间,一位家仆走进来禀告道。
“瑞王府?”风太师心中颇为感激,瑞王府的实力没人可以小觑,瑞王府的大夫,比皇宫中的御医尚且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是瑞王对自己这个老师的感恩,也是对风回雪这个王妃的看重吧,“请大夫到偏厅稍后,等回颖收拾好了再请大夫诊治。”
清洗了伤口又换了新衣的风回颖,虽然仍是脸色灰白,却多了几分清新脱俗。
石晋有些不情愿地看了看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风回颖,不就是受了些皮肉苦吗?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还要他亲自出马?这些年来,除了君子顼,他还从来没有再给别人诊过病。
不情愿归不情愿,但是病还是得治的,要不然王爷问起的时候,他那什么回答?那个主可不是假话能搪塞过去的。
坐在床前,石晋仔细地给风回颖把了脉,又掀开被子查看了风回颖的伤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鞭痕让石晋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以他的眼力怎么会看不出来,每一道伤口都已经腐烂化脓,有些甚至长出过蛆虫。
“石大夫,小儿的伤势……”见石晋蹙眉却不说话,风夫人忍不住开口问道。
“放心,人死不了。”石晋板着脸没好气地抛了一句:“只是再治得迟一些,他这一身皮肉就别想要了!”
风夫人见石晋脸色不悦,也不再多说什么,石晋有医圣之称,名气大的人都有些怪脾气,她也不愿再惹出什么不快来,只好安安静静地看着面色不善的石晋坐在桌前大笔挥毫地写着药方。
“按量抓药,一剂口服,一剂外敷,十日内必好。”石晋收了笔,吹干了墨迹递给风太师。
“多谢石大夫了。”接过药方,风太师颇为感激地看向石晋,微微点头。
“奉命行事,不必言谢。”石晋面无表情地丢下了一句话,也不多说,更不顾礼节,抬腿便出了风府。
风太师看着石晋离去的背影,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石晋有“医圣”之美称,桀骜不驯、脾气古怪,向来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给,却甘心听命于君子顼,若不是君子顼下令,他恐怕是十万个不愿意来给风回颖疗伤的。
风夫人心疼又颇为遗憾地看着风回颖:“唉,明天就是回雪的大婚了,可惜颖儿伤成这样,怕是没有机会去参加了。”
“回雪,”闻言,风太师看向站在一旁的风回雪,道:“明日就是你的大婚了,这些日子的这些事情也是够忙的。你该好好想想以后的事情了,瑞王府毕竟不同于别的地方,在瑞王府跟在家里也不一样。”
风夫人责备地看着风回雪,道:“你的嫁妆娘亲已经给你备好了,只是婚礼上很繁琐,各个环节都出不得错。你前些日子总是忙这个忙那个,娘都没时间跟你好好说一说。”
风回雪微微挑眉,低头用食指刮了刮鼻间。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尽管她心里还有一些小小的抵触,却也不得不认真思量了。
且不说别的,就说他做了瑞王府的当家主母后,要管的事情便是一大堆,这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学来的。
风回雪突然有些怀念以前的日子了,她只需要跟同营的兄弟们训练,一是一二是二,有什么说什么,有什么做什么,又哪里用得着考虑这么多应酬的事情?
“禀老爷,南闽使臣宇文晴到访。”正说着,又一家仆前来禀报。
“宇文晴?”风太师皱了皱眉头:“她来这里做什么?”宇文晴是南闽的使臣,而他是大周的臣子,两国臣子子私下交往,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有心之人扣上一顶私通敌国的罪名。
“回老爷,她说是来看望小公子的。”家仆回道。
看望风回颖?风回颖才刚刚被救回来,到现在也不过几个时辰,她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爹爹,请宇文大人进来吧。”风回雪道。
“回雪,”风太师皱眉道:“这宇文晴恐怕是冲着你来的,你大婚在即,还是不要见外臣吧?”
风回雪却是笑道:“这我自然知道。如今瑞王权势滔天,宇文晴难得亲自来一趟京城,自然想趁此机会多多探听瑞王府的消息。瑞王那里她不方便去,只好找个借口来找我这个准瑞王妃了。虽然她用心不纯,可她既然来了,又是来看望弟弟的,我们就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风太师看着风回雪点点头:“请宇文大人正堂说话。”
也罢,毕竟女儿将是瑞王妃了,作为瑞王妃,想要远离这些朝堂纷争,是万万不可能的。让她多有些了解接触也是好的,以免日后被人算计。
宇文晴执掌南闽朝堂已经有十几年了,虽是女子,却也深沉稳重,衣着打扮也是朴素却隐含着贵气,不同于别的雍容华贵或花枝招展的女子。
听闻风太师同意见自己,宇文晴淡淡一笑,在家仆的引导下,大步流云直入正堂。
“风太师双喜临门,宇文晴在此恭贺。”一入正堂,宇文晴便朝风太师拱了拱手,笑道。
宇文晴也是个左右逢源的主,她这次来大周,最主要的目的便是结交瑞王府。
当初在庆功宴上,风回雪被百般刁难的时候,她不开口维护,无非是因为君子顼袖手旁观,她拿捏不准君子顼对风回雪的态度,倘若君子顼并不看中风回雪,而她又因为维护风回雪惹怒了赫连境之,岂不是两面不讨好?
庆功宴后这么久了,她也不去看望风回雪,也是君子顼对风回雪的态度导致。现在听说君子顼居然亲自前来下聘,又亲自在深夜出动去救助风回雪,她才决定先走风回雪这一路。
“宇文大人客气了,岂敢劳烦宇文大人亲自前来。”风太师也回了一礼。
“无妨无妨,”宇文晴回道,又回头看向坐在侧案的风回雪,笑道:“呦,这不是风大小姐吗?我前些日子一直想来看望风小姐,却又怕风小姐不喜我这蛮荒之人,拒之门外。今天算是可以再睹风小姐的风采了。”
风回雪也回笑道:“宇文大人说笑了,宇文大人远来大周,是贵客,我哪有拒客于门外的道理?宇文大人请坐。”
宇文晴淡淡一笑,在桌案边坐下,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玉瓶:“听说贵府公子受了些伤,我们南闽别的没有,药材却多的是。这药最是能治外伤,三四日便可痊愈,还望风太师收下,算是我对贵府公子的一点心意。”
“有劳宇文大人了。”风太师微微点头,示意家仆收下。
“明日就是风小姐的大婚之日了,这以后我就得改口称瑞王妃了。”宇文晴一脸笑容,仿佛要嫁给瑞王的是自家的女儿一般:“可惜我远来匆忙,并不曾备下厚礼。这颗驻颜珠,可保女子青春永恒,算是给风小姐新婚的贺礼,还请风小姐不要嫌弃。”
宇文晴如此殷勤,倒更让风回雪心中有些疑虑了:“这驻颜珠过于贵重,我恐怕受之有愧,宇文大人还是收回吧。”
宇文晴显然没料到风回雪会一口回绝,稍一愣怔,又笑道:“正是这驻颜珠珍贵,才能配得上风小姐。再说了,不过是我对风小姐的一点心意,对瑞王府的一点心意罢了,风小姐不会看不上吧?”
“宇文大人多虑了,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宇文大人特地前来为舍弟送药,我怎么会不理解大人的美意呢?”风回雪托起手中茶杯,朝宇文晴微微一举,浅笑道:“只是为人臣子若与外国使臣相交过密,传了出去,于你于我都不好。宇文大人宦海沉浮这么多年,其中深意,不用我多说吧。”
闻言,宇文晴爽朗一笑,道:“风小姐聪慧,是瑞王府的福气,倒是我冒昧了。”
风回雪也笑道:“宇文大人真性情,我以茶代酒,敬大人一杯。”
宇文晴和风回雪、风太师又说了些其他的话,这才走。风夫人自然又去嘱咐风回雪大婚上要注意的其他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