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伤势

风回雪无奈地摇了摇头,药石再好,也只能治身,哪里能治得了心呢?

华仙儿,原本也是官宦小姐,后没入宫廷的罪奴,一直以来被太后悉心培育,仅仅是为了成功到君子顼身边做细作。

然而上天似乎注定了华仙儿的悲剧,她在见到君子顼第一眼时,便再也无法自拔。她的爱像中了毒一般,在太后的逼迫下,眼睁睁地看着她唯一的亲人死在自己面前,却硬是没有将君子顼的事情吐露分毫。

她是那样爱着君子顼,可她又是那样高傲的一个女子,在君子顼的几番冷落之后,她不再执着于追随他,却将自己锁在了留仙阁中。

风回雪还记得华仙儿说起这段往事时的神色,落寞却又欣慰,她说:“我爱他从来都不是为了他的回报,我只要爱他便是了。”

无数曾是太后细作的人都被君子顼除掉了,可华仙儿却留下了。君子顼并不喜欢华仙儿,终究是因为华仙儿曾护过他,才让她留在瑞王府的吧?

风回雪摇摇头,感物伤人亦非她所长,王府内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处理,她得迅速上手才是。

刚到主院,正要往书房走去时,便看见石晋脸色阴沉地从君子顼的房间内出来。

见此,风回雪心中一沉,石晋不是君子顼亲用的大夫吗?他怎么从君子顼里的屋子里出来,如此脸色,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石大夫怎么在这儿?王爷有什么不适吗?”朝君子顼的房间看了一眼,风回雪拦住了正要离开的石晋。

“哼!”石晋却如吃了火药一般,丝毫不理会风回雪,重重地丢下了一道鼻音,拂袖便走。

“石大夫!”风回雪不禁有些气恼,王府的人都不把她当回事吗?况且刚刚听了华仙儿的事情,她的心情实在不好。

石晋回头瞧了风回雪一眼,忿忿地说道:“若不是你,王爷怎么会这样!”丢下了一句话,石晋拂袖便去。

他怎么了?!

闻言,风回雪心中一惊,急忙朝君子顼屋里走去。一进屋,便见冷月公子脸色铁青地坐在桌边,闷闷地不说话,屋内的气氛也很是压抑。

风回雪心里猜疑更重,急忙走近内室,掀起帘子后所看到的,是脸色泛白昏迷不醒的君子顼,和床边一盆刺眼的血水。

君子顼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煞白,额头还渗着细密的汗珠,床边那一盆鲜红的血水刺着风回雪心。

风回雪出了内室,正瞧见冷月公子淡漠地弹着衣袖上那根本不存在的灰尘,他见风回雪出来,也沉默不语。

“子顼他怎么了?”风回雪问道,纵然她来王府不久,但也看得出冷月公子与君子顼的关系非同寻常。

冷月公子抚平了衣袖,也不抬头看她,淡淡地答道:“没什么,旧伤复发罢了。”

风回雪心中一紧:“旧伤?他的伤很久了吗?石大夫也没能治好吗?”

冷月公子这才抬头看向风回雪:“他的伤是治不好的,只能短暂的克制。”

闻言,风回雪低下眸子,又问:“他的伤,复发多久了?”

“两个时辰了。”冷月公子淡漠得仿佛在说一件跟他毫不相关的事情。

风回雪握了握拳头,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前,陈总管刚从她那里离开,正是她去留仙阁找华仙儿的时候。

“他的旧伤复发了,为什么不告诉我?”风回雪的心情不由得低沉了几分,任谁都看得出君子顼伤得不轻,可她作为王妃居然没有任何人跟她说一声。倘若不是恰巧遇到了石晋,恐怕她到现在都不会知道。

冷月公子挑挑眉,若无其事地说道:“王爷不让告诉你的,谁敢说。”

君子顼不让别人告诉风回雪的本意并不是如此,可是被冷月公子以这种形式说出来之后,意味就全都变了。在此情景下,风回雪所感受到的意思,是君子顼对自己的不信任。

看了一眼脸色并不太好的风回雪,冷月公子没有吭声。以他对君子顼的了解,怎么可能曲解君子顼的意思呢?但正是因为他太了解君子顼了,所以他才不希望君子顼对任何人动情,才会以这种方式告诉风回雪。

情之一字,是天下最深的毒。否则君子顼又怎么会明知自己不能动用内力,却仍为了维护风回雪而去触碰自己的禁忌呢?

以冷月公子的眼力,也自然看得出风回雪的骄傲和硬气。倘若君子顼不在意她,她也就不会再纠缠了吧?而君子顼,或许也可以借此打消他的念头。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君子顼就会永远都是那个睥睨天下的王。

反间计,虽不光明,他却顾不得了。

看了一眼眼前这月白色衣衫,云淡风轻得仿如神仙公子的男子,风回雪抿了抿唇,起身回到了内室。冷月,人如其名。除非得到他真心相待,否则任谁也休想从他脸上看出别的情绪。

冷月公子瞧了一眼进了内室的风回雪,起身出了院子。他来这里只是为了确认君子顼的伤是不是并无大碍,外面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处理,不容他在这里逗留太久。

风回雪坐在床边,用手帕擦了擦君子顼额头上渗出的细密的汗珠。看了看窗外将近黄昏的天色,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阿雪怎么叹气,有什么心事吗?”床上传来君子顼虚弱的声音,他刚刚醒来,却正好听风回雪独自叹气。

见君子顼醒来,风回雪心中也算是松了一口气,问道:“好些了吗?”

君子顼轻轻地点点头:“石晋的医术极好的。”

“那就好。”风回雪淡淡地答了一句,便不吭声了。

君子顼何等聪慧的人,见风回雪如此神色,岂能不明白她的心思?看向风回雪的眸子带着几分歉意:“阿雪,你在生我的气吗?我不让他们告诉你,只是不想让你担心罢了。我的伤来的快,也去的快。我以为,在你知道之前我会先好起来的。”

他不让人把他受伤的事情告诉风回雪,一来是不想风回雪担心,二来是他自己心里没底,他害怕风回雪知道自己的伤势后淡漠处之,无动于衷,若真如此,倒不如她不知道,即便是自欺欺人,心里总归是好受些的。

“我以为我们是夫妻。”风回雪与君子顼对视,正色道:“昨天晚上,你说的。”

“是的,我们是夫妻,我不该瞒着你的。”对上风回雪的目光,君子顼颇为无奈地笑了一声,眼底泛起一丝失意,黯然道:“我的伤,说到底是一种暗毒,让我的五脏六腑都虚弱不堪,无法承受我的内力。我每动用一次内力,对身体的伤害便增加一分。我的内力越是深厚,这种伤害便越深。”

说到这儿,君子顼苦笑了一声,抬眸看向风回雪,那双深邃的玉石般的眸子如今却满是期盼:“我们昨天才拜了堂,今天我便成了这个样子。阿雪,你,会后悔吗?”

风回雪最初为君子顼瞒着自己是生气的,可如今见他这样说,她又哪里再生得起气来?

他说他不能动用内力。可是风回雪明明记得,那天夜里在郊外,君子顼极速从城内赶了出去,在危急关头帮了自己。也清楚得记得昨日在礼堂上因为赫连敏之对自己出言不逊,他给赫连敏之施加的难以承受的压力。

这两者,哪一个不是需要强大的内力支撑?如此说来,他几次动用内力而导致旧伤复发,都是因为自己。

见风回雪不说话,君子顼心中竟有些焦急,紧紧握住了风回雪的手,那双玉石般的眸子细细看着风回雪:“只要你不离开,我愿意尽我所能,给这天下你所有想要的。”

他刚出过细汗的手仍有些冰凉,风回雪心中一软,轻轻将他的手放回被子里,又重新掖好了被子。

“子顼,我所理解的夫妻和你理解的不一样。”风回雪真切地看着君子顼:“既然成为了夫妻,就没有什么后悔可言。夫妻是两个人的承诺,是同患难共进退,而不是让其中任何一个人去承受全部。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希望我们能一起面对。”

君子顼微微一愣,是啊,他怎么忘了眼前这个女子的与众不同呢?以她的能力和胆识,大概也不需要自己这样吧。想到这儿,君子顼才展眉一笑,点了点头,苍白的脸也逐渐有了血色:“好,以后有什么事情,我都会告诉阿雪的。”

矛盾往往都源于缺乏沟通,事情只要说开了也就好了。

见君子顼脸色好了一些,风回雪心里也松了片刻,又问:“你要再休息一会儿吗?”

君子顼摇摇头,对风回雪笑道:“我现在已经没事了,每次病发,虽然看着吓人,但也只是一两个时辰的事情,过去了就没事了。”

风回雪的关心让君子顼心中泛起一股暖意,又有些庆幸,忽然间又想起了什么,君子顼问道:“我听说,你刚才去找华仙儿?”他刚犯病的时候,陈总管便告诉他风回雪去了留仙阁,问他要不要叫风回雪来,只是被他拒绝了罢了。

想起那一道孤寂的身影,风回雪眉头又微微蹙了起来,略微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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