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 若你赖我成瘾

从唐诗那里回到竹兰苑,文茵就告诉皎兮巫婆婆和绯雨都来了。

被巫婆婆带到竹林里,巫婆婆的神色尤为凝重,“堂主,明天就是十五,是冢蛊发作的日子。若没有掌门赐下的解药,整整一夜都要受万虫噬心之痛。”

“那又有何解?掌门远在南越古国,明日也只能受着。”皎兮倒是极为坦然,万虫噬心对皎兮来说并没有什么概念,难道会比被大火吞噬为情所伤还要痛苦?

“并非无解。只有找到天命龙子,堂主便不用受这个痛苦。”巫婆婆顿了顿,察觉周围有人,不由扫视一圈,但见容曜的背影。

待容曜离开,巫婆婆道:“容曜,极有可能是天命龙子。”顿了顿,巫婆婆又道:“堂主别不将冢蛊发作当做一回事,这冢蛊发作起来,任是谁也无法隐忍。三十六堂堂主冢蛊发作的时候,不乏有杀人泄愤自残自杀的。若没有掌门给的解药,只有真命天子的心头血做药引,才可抵制这至阴至寒的冢蛊。但今后,堂主体内的冢蛊必会依赖这人的血。”

任是巫婆婆那般说,皎兮也没有当做一回事,毕竟她是个死过一次的人了。

直到次日晚上,唐惠邀约去逛七星镇的夜市,唐惠喋喋不休道:“二表舅和二表舅母究竟是谁杀的啊?表姐你还没有头绪吗?唉!好好地一个团圆的节日,只能出来逛花灯。”

天色渐黑,唐惠在前面逛得开心,皎兮突感不适,抬眼看了眼还未出现月亮的天,不由蹙眉。

看来冢蛊要发作了。

身侧刮起一小阵清风,也不知容曜是怎么找来的,一把拽住皎兮便往一个方向跑。

“容曜,你想干嘛?抽什么神经?”皎兮惊呼,却没得到容曜的回应,直到一个独立的小院子里。

容曜不由皎兮拒绝,将她抱进房间里,冷着脸道:“月很快出来了。”

皎兮一怔,她和巫婆婆的话想必被他听去了一截。

“我体内的蛊毒是个无底洞,若用你的心头血为药引,我体内的冢蛊就会依赖你的血,我早晚会将你的血吸干!”皎兮捂着渐渐发痛的心口,蹙眉道。

“若你依赖我成瘾,尽管是死,我也心甘情愿。”话落,容曜执针刺入心头,以内力引出心头血入碗中。

皎兮不由回想着巫婆婆的话:“若没有掌门给的解药,只有天命龙子的心头血做药引,才可抵制这至阴至寒的冢蛊。今后,堂主体内的冢蛊必会依赖这人的血。”

万虫噬心之痛并没有让皎兮失去分寸,看着眼前一小碗的心头血,抬手抵制道:“我宁死,也不会喝你的血……唔……”

容曜一口饮尽杯中的血,用口将血渡给她,他见不得她痛苦的模样。

他的心头血下肚,万虫噬心之感逐渐消失殆尽,而容曜见皎兮逐渐恢复平静,自己反而昏了过去。

她后来与桃兮说起这事情,桃兮说她铁石心肠,人家将下半辈子都许给了她,竟也难以撼动她半分。

容曜醒来的时候是在回帝都的马车上,掀开车帘只见唐惠嘿嘿笑道:“太子殿下,我送你回帝都!表姐让我告诉你,唐家的事情就不劳太子殿下操心费力了。”

不见容曜说话,唐惠不禁回头看他一眼,没好气的道:“虽然你是太子殿下,但你如果再敢欺负表姐,我唐惠肯定第一个不能饶你!”

这边皎兮让唐惠将容曜送走,唐宅又迎来一位眉眼清秀的公子,自称是唐肃从前的门生。

随着唐肃去厅中会客,皎兮才看清,原来这人是沈清扬。

她的父亲与唐相关系交好,只是十几年前沈府突遭灭门之灾,独剩她一人,是唐肃收养了她。在三年前,她出门游历,近期才归返帝都。

“听闻唐伯伯辞官回乡,清扬惊讶不已。”沈清扬微顿,道:“帝都如今正因相位空悬而闹得天翻地覆,所有的眼睛都盯着空悬的相位。唐伯伯,您博学多才又一身正气,帝都当中又有谁能胜任的了丞相之位。您教导清扬为国为民安身立命,心中有国才有家,怎能因小家而失国?难道这就是唐伯伯您所说的安身立命?”

看着唐肃被指着,皎兮不由望向沈清扬。

从前这个女子就如男儿般有一身的鸿鹄壮志,励志要如唐肃一般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注视着沈清扬,唐肃尤为满意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只可惜是个女子。

大明法律上清楚定下女子不可入朝为官的律令。

“我唐肃将一生都献给了大明,安身立命安身立命!全然不记得家中还有妻女等着我。”唐肃忽而叹道:“我老了,只想这最后的时间能与孙儿孙女安享晚年。清扬,你这几年来在外游历,可看到了什么?又学到了什么?”

沈清扬垂首略一沉吟,继而侃侃道之:“帝都之外,商人喊没钱交税,农民喊生活疾苦,哪里都有几个贪官污吏在地方为虎作伥欺压百姓。漠北流寇猖狂,东瀛小国野心勃勃屡屡侵犯我东海边境。当今皇上对此,也只派个朝臣去了了应付。昏君、奸臣、乱党当道,若再不有所改变,我大明国将亡已。”

正如沈清扬所说的那般,事态有过之而无不及。

唐肃不由轻叹道:“既然看清事态,便避避风头吧!这大明的江山,不是只靠一两个人就能恢复从前那般繁华的。”

听着唐肃的话,沈清扬缓缓开口道:“若人人都高枕无忧、坐享其成,这大明必亡。到时江山无首,天下必乱。定国安家,只有国家安定,我们才能过上平安一世的生活。”

从前沈清扬这番话就让皎兮暗暗佩服,她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她该在朝为官造福于国才是。

唐肃点点头,忽然看向皎兮道:“皎兮,去我房间将压在茶杯下的那封信拿来给你小姨母。”

回过神来,皎兮点头,小跑去往唐肃的房间,将信拿来呈给沈清扬。

沈清扬一脸茫然的看向唐肃,不知唐肃意欲何为,只听唐肃缓缓开口道:“离京前,我曾向皇上推荐过合适的人选,清扬,拿着这封信去帝都吧!你年纪轻轻便才高八斗,其前途更是不可限量。我知你并非贪图权位之人,去竞选丞相之位吧!我相信这帝都,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

自小在唐相府长大,跟着唐肃耳濡目染,也学了不少为官为民的知识。再加上唐肃有意栽培,沈清扬天资聪颖,自是年纪轻轻就有一番博学和大志。

只是这沈清扬一身正气,在正义面前不懂变通,在朝堂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怕是很难生存。

沈清扬离开后不久,皎兮便被唐诗引到神石林,唐诗一脸严肃:“那日在这跟你说的话,不是唬你的!唐氏的安危全都攥在你的手上。”

“可皎兮不明白,您在唐宅潜伏了三年,为何还是没能找到那把扇子?难道我就能找到不成?”皎兮不禁问向唐诗,“对了,慕容梓月的那把扇子,如今也不在我手中。”

还记的就在东海分部的时候,巫婆婆就问起扇子的事情,她当时便把扇子给了巫婆婆,毕竟那东西是慕容梓月的东西。

看着浑然不在乎的皎兮,唐诗不禁失笑:“虽然我也不是很清楚这扇子究竟有何用,但我知道这扇子是掌门以及玉霜堂主看的很重的东西。甚至皇室内也有人暗中搜寻这扇子。”

“所以雅韵居的那一堂血案,是你带人做的?”皎兮将声音放轻。

“各为其主,命令不可违抗罢了。”唐诗苦笑道,她忽而轻轻叹道:“皎兮,切记,除了身家性命之外,便不要有其它的把柄握在别人手里。至于唐氏的那一把扇子,我敢确定,被大爷爷藏了起来。也许你去大爷爷身边旁敲侧击一下,大爷爷会与你说。”

听完唐诗的话,皎兮沉默片刻后道:“我尽力而为吧。”

晚膳过后,皎兮便找到大爷爷,大爷爷见皎兮似乎有话要说,倒一杯茶道:“皎兮丫头,来爷爷这儿可是有什么事情?”

皎兮叹道:“太子殿下已回帝都,如今再无人可调查杀害二表舅和二表舅母的真凶。皎兮想,还是让二表舅和二表舅母入土为安吧!”

“唉。”大爷爷长叹一声,“那几日你与太子殿下查找真凶,可有发现什么端倪?”

“从大表舅和二表舅母的身上找到两哥针,太子殿下说真凶必定是武功高深之人。大爷爷,二表舅母和二表舅可得罪了什么江湖人吗?”皎兮垂眸,骗大爷爷她也是身不由己。

“并未得罪。”大爷爷摇了摇头,苦叹一口气。

“若是如此,那便很难查到真凶,这天下武功高强之人数不胜数。我们又不知什么人与二表舅和二表舅母结怨,查找真凶犹如大海捞针。”皎兮也叹口气,忽而话锋一转道:“皎兮不由想到帝都雅韵居的那场血案,一夜之间,雅韵居内血流成河。所有手执折扇的男子皆被杀害,至今为止也没能找到真凶。”

闻言,大爷爷神色微变,喃喃道:“折扇?”

“是啊!唐惠也说,他亲眼看到那伙黑衣蒙面的杀人狂魔们杀完人就将他们手里的折扇夺走。”皎兮说完,观察着大爷爷微微松动的神色,唐诗应该说的没错。

不见大爷爷说话,皎兮便又道:“皇室也在寻找一把折扇,真不懂他们因何寻找折扇,莫非折扇内藏着惊天秘密?”

大爷爷的神色突然一紧,惊天秘密?他不知道什么惊天秘密,只知道他父亲将折扇传给他的时候说过,这是唐氏一族由世代家主守护的东西。

皎兮不由问向大爷爷,“大爷爷,难道你知道其中一二吗?”

回过神来,大爷爷看着皎兮,缓缓点了点头,“跟你说也无妨。我唐家的确有个折扇,由世代家主守护相传。它究竟有何作用,我并不知道。”

皎兮点了点头,心中略有些彷徨无措,得以大爷爷如此信任,她却要帮唐诗去偷唐氏世代守护的扇子吗?

但如果不将扇子交给唐诗,也许真的会如唐诗所说的那般,唐氏遭遇灭门之灾。皎兮相信闭月堂有这个能力,更相信七星镇的唐宅对付闭月堂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唐氏一族也算是百年的大家族大世家,但主要势力于江南一带,是那块的翡翠珠宝大亨。近年来,唐氏各支交往并不密切,江南一带的唐氏早就不知不觉的退出了朝堂纷争。

“那扇子究竟有什么蹊跷。”皎兮蹙眉,大爷爷看着皎兮的模样不由笑道:“你若想看,大爷爷就拿给你看看,就在供奉祖先的祠堂。”

皎兮不由一震,在祠堂!

“皎兮不看了,一把扇子而已,能有什么稀奇。”皎兮摇头,眼睛扫向窗外,只见一个人影极快的消失。

方才与大爷爷的对话,想必都被唐诗听个清楚。

只要唐诗能将扇子找到,到时候便能解除唐氏灭门的危险。扇子留在唐宅,难道能庇护唐氏安危不成?

从大爷爷那离开后,皎兮本想回竹兰苑。

却遇到花园暗处的四表舅和大表舅母,早已知道他们俩的故事,向来不喜看热闹的皎兮不由驻足听了一耳朵。

“是我将二哥二嫂尸体扔下竹兰苑湖底的。但珠儿,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凶手。杀二哥二嫂的人是个女人,她看到我来了,就跑了。”四表舅向大表舅母解释道。

而大表舅母貌似不想听四表舅的解释,挣脱他的束缚,“小叔,是不是你杀的不重要。”

一句‘小叔’让四表舅的心一下子跌入谷底,四表舅心情格外沉痛,忽然疯了一般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

“我当初就该杀死你这个贱人!你这个官婢!是我将你从帝都救回来,可你却背叛我和我大哥二哥狼狈为奸!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四表舅几近癫狂。

大表舅母抓着四表舅的手,一双眼睛通红,几近喘不过气来。

看着此情此景,皎兮不由出手将四表舅一脚踹开,扶住欲倒的大表舅母。

“四表舅!你在做什么?”皎兮冷眼看向四表舅,这个看似懦弱的四表舅,其实是唐家里所有人当中最心狠的一个。

四表舅愤恨的瞪着大表舅母,颤颤的起身离开。

“让你见笑了,皎兮丫头。”大表舅母的嘴角带着抹苦涩,由皎兮扶到一旁的凉亭里暂作歇息。

“没有见笑,只是让我感到惊讶。四表舅说您是官婢?可官婢为何有那般高超的烹茶手艺?”皎兮忍不住问向她,那日看到她的烹茶手艺,她就不觉想到皇上身边大总管的烹茶手艺。

正因大总管的烹茶手艺,在后来容曜登位后,这大总管的位置也没被撤掉。

大表舅母略一沉吟后,缓缓说道:“事情得从很多年前说起,那个时候我的父亲是梁太傅府上的烹茶师父。梁太傅是太子师父,身份地位显赫。那个时候,他日日上奏求皇上实行新政。直到皇上震怒,下旨封去梁府,男子入宫为内侍,女子为官婢。”

“皎兮丫头,你是从帝都来的。你应该明白官婢代表着什么……”那是无穷无尽的卑微苟且,大表舅母又道:“为了逃跑,我想尽办法,最终成功逃脱,被来帝都路上的唐喜所救。后来唐喜不敢带我回家,我便一个人在外打工过活。直到遇见茶馆的朱氏夫妇,他们没有儿女,便将我认作女儿,而且待我不薄。”

看着大表舅母,皎兮道:“总觉得你似乎很不喜欢唐家,难道你没想过去帝都寻找亲人吗?比如,你的父亲。”

“时过境迁,帝都寻父?如同大海捞针一般。”她摇了摇头,其实她想过,只是她一介女流在帝都无亲无故,如何寻父?且又不知道父亲是否还在人间。

“只要你想,我可帮你。不过,你若离开,你会舍得自己一双儿女吗?”皎兮一时好心,也是见今日四表舅对大表舅母所为,只怕有一日看不到的时候,大表舅母就会这样被他掐死。

而且皎兮有一种感觉,大表舅母一定会找到家人。

儿子女儿都与她格外陌生,她这个母亲做的好像是个透明人。

大表舅母凝视着皎兮,“此话当真?你帮我?”

“这样吧!你将你的东西都收拾好,特别是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明日你来竹兰苑找我,我派人送你到帝都安顿下来。”皎兮嘱咐大表舅母道,也许今日的好心就会换来他日的好报。

不料次日,大清早大表舅母就寻了来。

恰好巫婆婆尚未离开,皎兮便嘱咐巫婆婆有关大表舅母的事情,一切交给巫婆婆安排。

而彼岸阁的消息网也逐渐布满帝都,如今彼岸阁收到的消息任意一个都能卖出个好价钱。

宫南娥还来信说,彼岸阁才开业没多久,竟已经开始盈利,而且还不少呢。

想来有彼岸阁的消息网帮忙,大表舅母很快就能收获家人的信息。

可桃兮的消息……皎兮不由发愁,桃兮还未踏入帝都,也不知如今过得是否好,会不会被人骗。

不出半月,沈清扬忽然从帝都来信,两封信一封是给唐肃,而另一封竟是给皎兮的。

皎兮打开一看,竟是出自桃兮之笔。

“皎兮親见——姐,我从家中出来已有数日,不料刚出来就遇见一伙人贩子,多亏法云寺圣僧相救。姐,我现在就呆在法云寺,你别担心。姐,从小到大父亲都没告诉过桃兮的母亲是谁,就在不久之前桃兮收过数封来自帝都的信,桃兮发现桃兮的母亲就在帝都,而且与父亲来往信件频繁。所以,桃兮出来的目的就是找到母亲,可以看看自己的母亲。”

看完桃兮的信,皎兮不禁紧缩眉心,桃兮是要去帝都找母亲。

只是她也从未听过子虞谈起桃兮母亲的事情,若能帮桃兮找到母亲,桃兮一定会很开心。

桃兮立刻着笔写信,并让唐惠去法云寺接桃兮,毕竟唐惠不久前就从法云寺回来,轻车熟路皎兮也放心。

当然,皎兮让绯雨陪同在唐惠身边,绯雨武功高强,这样皎兮才能真正的放心。

夜色朦胧,皎兮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眠。

身后忽然传来沉沉的嗓音:“莫非是在想本殿,所以失眠了。”

这声音不是容曜的还能是谁的!

皎兮掀开纱幔,只见容曜一脸戏谑。

“太子殿下竟然如此清闲?”说完,皎兮便不再管他,上床闭眼睡觉。

“清闲谈不上,不管你是不是想本殿想的无法入睡,本殿倒是想你想的失眠多梦。你不知道,每每我都会梦见你跳舞的样子。”容曜低低说着,皎兮竖着耳朵听着。

也不知什么时候,容曜离开,皎兮入睡。

这一觉,皎兮只觉得格外的熟。

北院唐肃的房间,容曜站在里面,笑看着唐肃道:“相爷,父皇竟真的让沈清扬代替了你的相位。只是这个沈清扬,她不太懂得变通,身后若没个人指教,在这朝堂中恐怕活不过三日。”

冷眼看向容曜,唐肃皱着老眉:“收服人才的这么一个大好机会,太子殿下难道会错过?”

“相爷说笑,什么收服不收服,咱们不都是一家人吗!”容曜笑道:“容曜前来,就是想请相爷重返帝都,想要让大明改头换面,没有相爷这种在朝堂上极有威慑力的人,还真是不行。”

不等唐肃说话,容曜又道:“还有,容曜对皎兮做的事情,容曜也要尽到应有的责任,怎么也不能让皎兮不清不白的孤独一生吧!”

谈及皎兮,唐肃勃然大怒道:“容曜!你别太过分!既是皎兮对你拒之千里,我就不能答应你做我唐家的女婿。”

来找唐肃的皎兮恰好在门外听了个真切,听到唐肃拒绝了容曜,皎兮竟感到心中某处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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