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你又爽我约了。”浦安畬靠着车盖,看着从医院里失魂落魄出来的于俐,开口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于俐看着浦安畬,并没什么好气。
“自杀我们是不赔的,你姐也不是第一次了。我呢,在医院也还是有一些人脉的,对于于伶这种强制送医的,我们得重点关注。”
“你不就是怀疑我骗保吗?我退了不行吗?是,我爸妈死了,我姐在医院呆着呢?但我还没有龌龊到那种程度!你不要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只认得钱!浦总,我现在一点都搞不懂你们保险公司,我退保,你说我既不是投保人又不是被保人和这个合同没关系。我姐一有风吹草动,你就怀疑我骗保。你说我怎么才对?怎么才符合你们保险公司的心意了!”
于俐有些暴怒的倾向,她提高了音量,狠狠眨了一下眼睛,还甩了一下下巴,才说完最后一个字。但浦安畬并没有因为她的无向攻击而感到恼火,相反露出他们这个行业里的职业性微笑,回答道:
“于俐,你每次都——过于激动。首先,我没有那个意思。第二,不管我们最后理赔做何种决定,于伶,你姐,她都是我们的客户,客户出险我们拜望这都是很正常的。现在,是因为她没有行为能力,所以很麻烦。退保,得变更投保人,你当时是未成年人,所以不能办。我们的客服都向你解释过。后来,是你自己不愿意办的。我没有说错吧?”
“对,我不办,什么时候等里面那个疯子好了她自己去办!”于俐终于咬牙切齿地展现了自己此刻的歇斯底里与无理取闹。
“我觉得你没有必要和我置气。钱又不是我的,钱是你们家的,和我有什么关系?你骂我半天,我一毛钱的损失都没有,你还生了一肚子气,得不偿失。”浦安畬一面安抚着,一面绕到副驾驶给于俐开了车门。
“滚!一刻也不想看见你!”于俐仿佛是忍无可忍,但她却鬼使神差地坐了进去。
浦安畬翘起嘴角,提醒女士系好安全带后,颇为绅士的,帮她关上了车门。
“你何苦呢?口嫌体正直,只要我一来医院你就骂我一顿,上次我们那个理赔员小丁来,我怎么听说你对他客气的不得了呢?”浦安畬一打方向盘出了医院的大门,医院门前的街道上仍然是一片车辆的喧哗。
“你——”
“——我开车呢,不要和我吵架。”于俐刚想说话,却被浦安畬截住了。其实她也没想说什么,无非是“你管不着”“我就看你不顺眼”这一类毫无意义的气话。
直到浦安畬的这辆SUV上了快速路的高架桥,他才开口说道:“气顺了?昨天不是说好去海边吗?”
“我现在没心情,于伶,我姐拿筷子捅得,就是你上回送我那日本筷子。”
浦安畬没说话,只是借着看后视镜的机会,扫过她的眼睛,那眼神是安慰的。
“不过,她什么东西没用过?切蛋糕的塑料刀她都用过,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她做不到的。”于俐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这是一只散发着青春气息的右手,雪白的皮肤透着红晕,如成色上佳的玉器。于俐才二十三岁,可她总有种错觉,觉得自己已经过去了人生的大半,心里全然是沧桑,看不到一丝一毫希冀的痕迹,终有一天会和于伶一样被活着的棺材吞没。
“小姑娘总说这么消极的话,和你的年龄不符。”
“小姑娘?小姑娘。”于俐笑笑,“我哪里还有小姑娘的自觉,我觉得我爸妈死的那天起,我就不是小姑娘了,我得负担我自己,考虑自己的人生,出路和未来。”
“考虑未来还不是小姑娘?真正的老年人是没有未来的,他们也不考虑。”
“老年人考虑什么?”
“考虑怎么活得长。”浦安畬看了一眼倒车镜,将车子开上通往滨海大道的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