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时念之死

“时念,孩子死了就是死了,你再怎么不能接受这也是事实。”薄子衿一边帮我上药一边说,“你何必要将自己弄成现在这幅模样。”

我自嘲一笑,哪是我自己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儿,谁好端端的想住到精神病院来?

明明是他自己把我送进来的,现如今又何必跑来装好人?

我真是看不懂薄子衿,从开始到现在,我从来没有读懂过这个男人。

我总以为有了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我对薄子衿不敢说是了如指掌,最起码应该能猜得到他一点小心思。

可是我到现在都不明白薄子衿在想什么,他可以跟着叶薇薇疯,将一个无辜的人推到悬崖边上,可以冷血无情的将亲生骨肉当成牺牲品。

可以在我剖腹产后,连小月子都没坐就把我送进了精神病院。

现在又装的这么温柔,我…看不透他的心思。

以前看鸡汤心灵,总以为深情不会被辜负,如今看来现实更加残酷,不是那种坑人的鸡汤话语可以缓解的。

我没有挣扎,任由他帮我涂药。

眼角余光总在偷偷看他,他棱角如精雕细琢的艺术品,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浅泽,眉眼温和如玉。

长长的睫毛敛下,遮住了眸中异样。

应该是最后一次见面了,我与薄子衿的开始就是个错误,如今就用错误来结束。

我也应该感谢薄子衿这么绝情,否则我肯定难以从他的阴影中走出来,说不定还会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空等着他怜爱我。

鼻尖有点酸,眼眶也有点涩涩的疼。

我总怕沉沦在他虚情假意的骗局中,现在想抽身离开,却只能用这么决绝的方式。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里,薄子衿要走的时候,我拉住了他。

他对我做了这么多残忍的事,我却这么没用的还对他有着特殊的情感。

只要稍微对我和颜悦色一点,我就跟哈巴狗一样跑过去摇尾乞怜。

是,我一边唾弃自己没用,一边又在给自己找借口。

明知道不该做的,我也还是做了。

知道自己做错了,触电般的松开了手。

我以为他会走,没成想他竟只是盯着我看了很久,选择了留下。

他在病房里待了很久,什么话都没说,一直盯着我看,就跟想在我脸上看出朵花来一样认真,直到一个电话,才将薄子衿叫走了。

他走时,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将这个给过我温暖和感动,也给了我一身伤痛的男人永远的铭记在心。

也许有生之年,我与他不会再见。

叶澜清说带我离开需要一个契机,我不知道他要的这个契机什么时候来,但是现在,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疯狂的念头正在慢慢成型,而且越来越清晰。

我用叶澜清给我的手机联系了他,并且告诉了他我的想法。

他觉得我疯了,我笑出了声,我可不就是疯了吗?没疯怎么会被关到这里,被逼着天天吃药。

可能是我的笑声太凄凉,叶澜清沉默了。

最后还是同意了我近乎异想天开的想法,他答应我,这一次他不会失信,会提前安排好。

我苦笑,好啊,那当然好。

等着那天的到来,我的心渐渐变得平静,我感觉它不会跳动了,真跟死人没区别。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我终于等来了薄子衿。

“你想见我?”他冷声问。

我没回头,只低低嗯了一声,平静无澜的看着湖面。

这医院的湖泊不是人造湖,是引了护城河的河水,湖泊有个闸口就是直通护城河的。

“你还没来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你来了后,我应该跟你说些什么。”我弯了弯唇角,“现在你来了,我准备好的台词好像都用不上了。”

“时念…”

“嘘,别说话。”

“…”

天色暗,他又站着比较远,湖泊旁没有路灯,我回过头也看不清他的脸。

“其实我生日那天,你就想跟我说清楚,想摊牌了吧?”我是有所察觉的,那天薄子衿明显有心事,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有话想跟我说,只是当时的我并不懂他隐晦的心思,如今想来,恐怕那个时候,他就想跟我坦白了。

我笑着摇头,苦涩蔓延开,“真感谢你那天没有说,给我过了一个温馨的生日。”

“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给我过过生日,那天我真的很感动,我在想啊!”我笑着说,“这个人对我真好,我这辈子都认定他了。”

“不过我没想到我心中的这辈子只有短短几个月,你是不是从来都不知道从满怀希望到绝望有多痛苦?”

“你们之间的事为什么要拖着我下水?难道我就活该要被当成你们利用的工具吗?”

黑暗中,那人的身形动了动,似乎是想向前来。

我点燃了打火机,微弱的星火在黑夜中跳动。

空气中还弥漫着汽油的味道,我随手一扔,火势迅速窜起,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火势越来越大,眼看火龙顺着爬上了我衣服,我也不着急,冷静自持的等着烈火吞噬。

“时念!”恍惚中听到了有人撕心裂肺的呼喊。

我泪流满面,连烈火灼烧都不觉得疼。

我骗了叶澜清,我告诉他让他帮我逃跑,可是那天看到薄子衿以后,那个疯狂的念头就扎根疯长了。

我,是一心求死。

叶澜清准备的后路,都用不上。

临死前,我才觉得我自己心思也挺恶毒的。

故意将他引来,默默自杀当然不如当着他的面求死来的更令人震撼。

身子自然的往后仰,沉入湖泊中。

我知道叶薇薇的好日子到头了,她得到了我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东西。

本来就是同生,她与我的命却天差地别。

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一次又一次的被当成弃子一样抛弃。

叶家也好,薄子衿也好,我从来没有萌生过争抢的心思,我只是受不了他们一次接着一次的在我身上捅刀子。

如果我选择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那么我也要将叶薇薇拖下水。

我赌了一把,这次用命相赌。

赌薄子衿对我有一丝怜悯,赌叶澜清对我怀抱着愧疚自责。

我是个赌徒,即使满盘皆输,我也想用最后的本钱来翻盘。

听到那声痛呼,我就知道这次我赌赢了。

我从前怎么没发现我也是焉儿坏呢?不敢说有什么大的矛盾,但是薄子衿跟叶薇薇两人的相处以后肯定会有一条裂缝。

……

“怎么会这样?”叶澜清不敢相信,他就是回去车上拿道具而已,时念就出事了。

看到失魂落魄的薄子衿,他还是不敢相信。

一看到叶澜清和他身边掉落的工具,赤红着眼的薄子衿突然间找到了主心骨,手揪住了他的衣襟,“是你对不对?你们策划好了?!你要帮她逃跑,她没事是不是?”

“我…”叶澜清百口莫辩,叹气道,“我是跟她说好了,可是…我还没有来得及拿东西过来,她就…”

他就晚了一步,明明一开始都说好了,等到薄子衿过来,她就点火然后他在湖底下接应她。

没想到时念不是想逃跑,而是真的想求死。

话音刚落,那紧揪着他领口的手松开了,薄子衿如同瞬间被抽空了力气的傀儡一般,手脚僵硬的站在原地不动。

火光冲天,火势延绵,生生将湖泊旁的四周都圈禁了起来。

一个死局,旁人就算想要进去救人也不得其法。

迸裂的火星噼啪响着,薄子衿忽然间轻笑出声,“她都算好了,算准了一切。”

知道就算消防队过来,最少也需要十五分钟,刻意在四周淋上了汽油,一点火,火势一下子就能窜起来,就算想救火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闹腾了大半夜,医院附近的庭宇和靠近湖泊的树木都遭了殃。

没有造成什么人员伤亡,除了那被烈火吞噬的单薄身影。

薄子衿跟叶澜清一直守着,守到凌晨,看着他们在湖泊打捞了大半夜,无功而返。

薄子衿苦笑,他该说时念太聪明还是太愚蠢?

算计好了一切,清楚的知道换闸的时间。

现在她的尸体怕是已经沉到了护城河去了,就算他们在这里将湖泊翻个天也不可能找得到她。

思及此,薄子衿起了身,要走的时候被叶澜清拦住。

“你去哪儿?”

“我…”他一愣,是啊,他现在能去哪儿?

“是我对不住她,你说得对,是我把她拖下水,才会害了她。”

叶澜清是想揍他一顿出气,可是他有什么立场?

他们叶家从来就没有拿时念当回事过,在他母亲跟薄子衿做主将时念送到这种不是人呆的地方来时,他连一句辩驳维护的话都不敢说出口。

没想到,这里会成为时念最后的葬身地。

他没想过…真的没有想过时念性子这么烈,明明一开始说要逃跑,现在却闹的阴阳相隔。

“不是你,是我们一起把她推上了绝路,以后叶家的事我不会管了,你跟薇薇…”叶澜清叹了口气,“你们的事我也不会多嘴了,等你自己想清楚了再下决定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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