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临,黎祀携着元初归来,正准备入府,就被人叫住。
转头看,夕阳下,贤王踏着余晖走来,“严王这是去哪儿了?这般风尘仆仆的模样。”
“贤王若无他事,本王恕不奉陪。”
黎祀对贤王一向没有好脸色,冷冷的丢下这句话就往门里迈,但被脸皮厚的贤王挡住去路,“来者是客,难道严王就不请本王进去坐坐,喝杯茶?”
“喝茶?”黎祀不屑的睨了一眼贤王,冷哼道:“贤王此时到访,恐怕喝茶是假,寻人是真。”
“哟,严王难道会读心?本王想什么你都知道。”
贤王面露讶色,却是说的戏言,对此,黎祀好似习惯了般,言语淡淡:“人在里面,能不能带走,全看贤王本事。”
黎祀说完,没再看贤王,绕过他进了府。贤王见状,笑了笑,跟着走了进去。
二人一前一后,刚走到花园,就看到几个小厮提着水桶匆忙跑过,伴着一阵呼喊:“快来人帮忙啊,厨房失火了!!”
听着前后不着调的话,黎祀叫住一个小厮,沉声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小厮正忙着去灭火,冷不丁看见黎祀,吓得立马跪下,抖着声音回道:“启禀王爷,奴才、奴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先前正在花园做事,突然听见有人在喊厨房起火了,奴才便拿了水桶,准备打水灭火。”
“行了,你走吧。”
黎祀这边刚挥退小厮,那边贤王不嫌事大的笑言:“敢在严王的府里放火,胆子不小,本王倒想见识一下这放火之人。”
言毕,又瞧了瞧面色不明的黎祀,向他发出邀请:“难道严王就不想见见这胆大包天之人?”
黎祀一听贤王话里咬的极重的“胆大包天”四字,突然就想到了叶帆,脚下生风,甩了贤王直往厨房走。贤王瞧着黎祀远走的身影,眯了眯眼,挂着抹笑意快步追了过去。
两人刚到厨房,就看到阵阵黑烟从紧闭的门窗缝隙溢了出来,熏得近处泼水的小厮捂紧了口鼻。
这时候,寻了红鲤多时的王大娘听闻厨房起火,带着红鲤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看到众人灭火的阵仗,又瞟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大叫一声:“坏了!小公子还在里面帮我看着火呢!”
“什么小公子?!”
淹在人群里的黎祀猛然听闻此话,心里一紧,疾言厉色的问身后的王大娘,眼里的寒光似一把利剑,吓得王大娘直打哆嗦。
就在此时,王大娘身边的红鲤突然反应过来,惊叫道:“是公主!公主在里面!”
说完就要往门里冲,却被王大娘拉住,不可置信的问她:“红丫头,你别吓大娘,那不是你表哥吗?!”
“不是,她是……”
未等红鲤说完,黎祀已经确信小公子就是叶帆,提过水桶准备淋水,却被闻讯赶来的总管拦住:“王爷,就算公主真在厨房呆过,过了这么久了,未必还在,冒这个险,不值得!”
话音刚落,厨房里传来碰的巨响,本来只冒着黑烟的门窗,此刻燃起了火焰,随之而来的,是叶帆的惊叫声。
黎祀一把推开总管,不顾众人阻拦,冲到了门前,大力踹开。
顿时,滚滚浓烟伴着热浪席卷而来,熏得黎祀眯了眯眼睛,呛了好几口浓烟,往里走了两步,发现里面并没火势,只是门口和窗边两处有火,但没有想象中严重。
烟雾弥漫的房里,黎祀定睛寻着叶帆的身影,终于,在酒架处寻到了被浓烟呛得快要晕过去的叶帆。黎祀上前一把搂住摇摇欲坠的叶帆,拍了拍她的脸,看见她迷迷糊糊的眨了眨眼,立刻抱着她跑了出去。
门外的众人见两人平安归来,急忙围了上去,却被贤王拦开,吩咐众人该请大夫的请大夫,该灭火的灭火,该收拾的收拾,总之别围上来。而黎祀此刻根本顾不上这些,他救出叶帆后,将她平放在地上,大力掐她的人中。
好一会儿后,叶帆才有了反应,咳嗽了两声,慢慢睁开了眼,那瞬间就对上了黎祀担忧的目光。
担忧?
叶帆被她的认知吓了一跳,黎祀在担心她?之前不还对她冷淡得要命吗!
“我……”
想说话,嗓子疼的厉害,嗓音也哑得不像话,清了清咽喉,却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看来,她被浓烟呛得不轻。
“哎呀,小繁繁,你可吓死我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闻及此言,叶帆挪开视线,把目光遍及四周,发现她的身边除了黎祀,还有刚才说话的贤王,面露担忧的红鲤,还有吓傻了的王大娘。
“少、来、这、套,我、不……”
叶帆瞧着贤王眼里的戏虐之色,艰难的还嘴,可还没说完,就被黎祀突然抱了起来,那种猝不及防的感觉把她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伸手勾住黎祀的脖子,有些惊慌的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闭嘴!”
黎祀用只有他二人能听见的声音喝斥叶帆,对她这种不爱惜身体的行为感到气愤,脸色不好看,话也不好听。
“哦。”
叶帆瞄了眼黎祀难看的脸色,乖乖低下头,却忽然想起她给黎祀做的饭菜,赶紧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心瞅着他的脸色磕巴道:“我、我、的、菜、还、还、在、里、里、面,能、不能……”
“不能!再敢多说一个字,本王就把你毒哑!”
黎祀原本阴沉似墨的脸色这下黑得更吓人了,叶帆咽了咽口水,缩进了他怀里,即使再舍不得那些菜,也没有再多言半个字。
黎祀抱着叶帆回了东厢,安置好她后,一大帮人随后而至,吴大夫也被总管叫了来,得知是叶帆病了,拿出毕生所学诊治,虽不是药到病除,却使叶帆能正常说话了。
“公主,您好些了吗?”
吴大夫开完药方,刚与总管离开去抓药,红鲤就凑到床前,关切的问叶帆。
叶帆正要回答,却在看见黎祀和贤王两个人都是有话要说的样子,临时改了口:“红鲤,我饿了,你帮我弄点吃的吧。”
“奴婢失职!奴婢这就去准备晚膳!”红鲤说完就跑了,连礼都忘了给屋里的两个王爷行。
“小繁繁,这才半天功夫,就学会察言观色了,厉害,厉害。”
贤王在红鲤走后,立刻关上了门,转过头对从床上坐起的叶帆拍手称赞,眼里毫不掩饰的赞赏之意落在叶帆心里,却认为贤王又在拿她寻开心。
对于哪儿都能插一脚的贤王,叶帆不耐烦的赶他走,“怎么哪儿都有你,上一边凉快去!”
刚落口,又觉得有些不对劲,疑惑的问他:“哎,不对,你怎么在这儿?”
“小繁繁,你过河拆桥!本王好心帮你见……”
“哎哎哎哎哎!住嘴!”
见贤王有说漏嘴的趋势,叶帆一惊,赶紧叫喊着打断他,却在看见贤王脸上尽是被打断的不满之色后,立马讨好道:“我浓烟吸多了,脑抽,请贤王多多包涵!”
“得了!说正事,本王是来带你回宫的,做事总得有头有尾吧。”
许是看在叶帆受伤的份上,贤王难得放了她一马,然而贤王突然充满责任感的样子,给了叶帆不小的冲击力,同时也让叶帆忆起出宫之前贤王和曹公公的约定。
可叶帆此刻却不想跟贤王回去,偷瞄了眼黎祀,又晃了眼窗外擦黑的天色,推脱道:“你看,天都黑了,我也受了伤,今天就先不走了,你帮我回去说一声吧。”
说完,看贤王有拒绝的样子,立马抚着额头哼哼唧唧,“哎,脑袋怎么晕晕的,好难受啊,哎哟…”
“小繁繁,学得不错!好吧,本王就帮你跑这一趟!”叶帆学贤王的无赖样,叫贤王看了心情愉快,没有二话的摇着那把扇子走了。
果然是光脚不怕穿鞋的,自从叶帆在黎祀面前扔了脸后,好像对谁都挺不要脸的,简直是和放飞自我没啥区别。
可任凭叶帆放飞多远,在瞥见黎祀黑沉得无与伦比的脸色后,吓得捡回了扔远的脸,咧嘴笑得十分灿烂,“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当,还请公主解释一下,本王似乎错过了许多。”
黎祀看着叶帆和贤王二人在他面前打暗号,十分不爽,隐在袖里的手早就因为气愤攥得不能再紧,即便心里波涛汹涌,但面上却装着云淡风轻,语气也是出人意料的不在乎。
叶帆听黎祀满不在乎的口吻,心里感到一阵失落,自然而然的便以为黎祀要的是厨房起火的解释:“这件事有点曲折,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公主尽管说,信不信,本王自有判断。”
叶帆被黎祀打断,听到他的强硬语气,心生怨言,多大的事啊?不就烧了你一个厨房吗!
想是这么想,但叶帆却是省去了很多内容的开始讲:“我帮王大娘看着火,然后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等我嗅到烟味醒过来时发现火灭了,本想生火,却不熟练,以至于房里浓烟四起,最后还燃起了小火苗,又把酒错当成了水,泼了过去,就、就成了那样。”
黎祀没想到等来的是这等无关紧要的解释,再也忍不住,气的啪一声拍在桌上,咬牙切齿的问:“难道公主就没别的想同本王说?”
叶帆被黎祀这一怒吓蒙了,心道,特么的!没想到出得起五万两黄金的人这么抠门!为了个破厨房和自己发这么大的火!难怪要自己还债!
黎祀不知叶帆的心中所想,以为她不想说,愈发生气,起身就走。
叶帆见状,却以为是她没把事情交代清楚的原因,急忙出声:“是我骗走王大娘,也不是睡着了才弄失火的,是我为了给你做饭才不小心烧了厨房,你别生气,大不了,我赔你一个新厨房!”
这一连串的话,黎祀很快就抓住了重点,开门的手一顿,转过身,面色不改的逼问:“除了这些,没有别的了?”
“没有,没有。”
叶帆摇头,是真没有了,但黎祀想问的不是这个,看叶帆摆头,作势要走,却在开门的那一瞬,听到身后的叶帆认命道:“我说,我什么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