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山火海吗?
鞋尖挑起地上的一颗小石子,凌空一脚就是将它踢到了竹林里。
这落点的位置……
白凌笙略略挑眉,不答反问:“这竹林里,是有机关还是幻阵?”
一道空灵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施主好眼力。”
竹林嗖嗖地震动着向两旁挪开,不多时就露出了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小路,直通进原本隐藏在竹林里的小木屋。
白凌笙和萧傲宇携手而进,青石板路的两旁,仰望是青翠欲滴的竹叶,低头却像是烧焦了一大片的泥土,也不知道打理这片竹林的主人是怎么做到的。
“上天难,堕魔易。”
白凌笙胡扯出了这么一句话,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可不是,人有七情六欲,斩不断的尘缘,出现心魔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那道空灵的声音再度响起,“施主看来颇具佛根,不知施主是否愿意皈依我佛门之下?”
白凌笙还没想好怎么拒绝,身旁的人已经黑着一张脸,折了根竹子出手如电地射进屋里。
“我的娘子岂是你这秃子能肖想的。”
真不要脸的一个人。
“我怎么记得,你的娘子不是我?”
他们一没成亲,二有皇上赐下的苏相之女做七王妃,她怎么可能还会是他的娘子。
“我说是就是。”
白凌笙瞪着一双眼,任由这个男人耍横。
大概是因为到了外头不想显摆自己的身份,萧傲宇连“本王”都不自称了。
小路尽头的木屋里走出一个身披袈裟的年轻人,手握一串佛珠道了一声“阿尼陀佛”。
剑眉星目,如果这个人的秃头加上一头浓密的黑发,换上一身白衣,握一本折扇,再站在轻风里被吹起衣角,绝对是一个翩翩贵公子的模样。
可惜如今,这是一个和尚。
“施主对在贫僧的这幅皮囊可还满意?”
白凌笙提溜了一下嘴角不存在的口水,“大师样子如此俊俏,若是还俗,求亲的队伍必然能够踏破门槛。不如大师考虑回归红尘,造福良家妇女?”
正正对应了方才这个和尚喊她皈依佛门的话。
明心依旧摩挲着那串佛珠,嘴角含笑。
“两位施主前来,应该不是只是找贫僧说笑这么简单。”
“这个黑心的住持还不如那支竹子好看。”萧傲宇黑着一张脸说完白凌笙,转而又问起了明心,“赤龙须在哪里?”
“你来晚了,前两日藏经阁丢了些经书和宝物,其中就有那赤龙须。”
萧傲宇更不悦了,“就这点东西都看不住,我看你这住持是不想做了。”
白凌笙惊疑不定地在明显熟稔的他们两人之间来回扫过,惹来了明心的注目。
“这位施主可是有什么想说的?”
白凌笙看了看他的光头,又看看他白皙光滑的皮肤,不太确定地问:“你是这个相国寺里的住持?”
“正是。”
白凌笙瞬间恍然大悟,“难怪,难怪。这路上来的夫人小姐如此之多,原因就在这里。”
食色性也。
有这么貌美年轻的住持大师,不为祈愿,就为多来看个几眼,赏心悦目也是不错的。
明心又是一声佛号念叨,“若是这幅皮囊能够普渡众生,那也是它的价值所在。”
呃。
白凌笙被噎了一下。说他打了诳语似乎也不对,也难怪萧傲宇说这个住持黑心得很。
明心又道,“虽说寺内的赤龙须被盗,贫僧知道还有一个地方兴许会有。”
“快说,否则本王推平这相国寺。”萧傲宇不耐烦地催促着,略略上前一步,挡了大半白凌笙看向明心的目光。
“西北花家。”
白凌笙飘忽的思绪瞬间归位,惊呼道:“以机关术闻名天下,尽出美人的那个西北花家?”
“正是。”明心点点头,“传闻西北花家早些年已经大肆搜罗了一批草药,其中就有那赤龙须。只是五年前西北花家内部大乱,家主被暗杀,少主不知所踪。如今是大举搬迁,闭门谢客,不知道他们现在是去了哪里。”
能拿到赤龙须的线索就这么断了。
白凌笙暗自低喃,“五年前吗?”
刚好就是自欢离开的时间。
萧傲宇握紧了她的手,用力说道:“我会给你找到所有配药。”
“随缘吧。”白凌笙无可无不可地说道,“能再活个两三年,了却心愿,这条命老天爱收不收。”
“恕贫僧直言,施主是个有福之人,能否度过此劫,全在施主一念之间。”
“承你吉言。”白凌笙哈哈一笑,“我说和尚,你每次都说这些模棱两可,玄玄乎乎的话,听得人都累了,你说这么多,不觉得累吗?”
生与死,纠缠了世人那么多年都没能闹明白,怎么可能会在她一念之间就可以决定得了的。
明心但笑不语,一脸的高深莫测。
白凌笙懒懒散散地转身就走,“有什么事情你们慢慢说,我去前殿看看。”
竟是走得毫不留恋。
明心诧异地看着白凌笙说走就走的背影,拱手对萧傲宇恭喜道,“恭喜王爷找了一个有趣的人。”
看着对什么都冷冷淡淡地性子,对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其实是个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人。
萧傲宇负手而立,很是自然地说:“本王的眼光一向很好。以后,她还会知道得更多。”
模模糊糊的对话,随着风传来,传入了她的耳朵。
白凌笙微微皱眉。
萧傲宇的生活,她没兴趣进去。
她只要,能够尽早复仇就好。
出了这竹林,白凌笙按着来时的记忆,独自走回了热闹的大雄宝殿。
金佛端坐于莲花座上,捏着诀,半睁着一双眼睛,满怀慈悲地看着座下来来去去祈愿的信男信女。
这么多的人,香火不断,欲望各自不同。佛他就一人一身,就算有那三头六臂,真的能听清那么多人心底里的渴求,还能达成他们的愿望吗?
白凌笙捐了些香火钱,买了三炷香奉上,双手合十随波逐流地在那蒲团上跪下,闭眼喃喃地念叨了几句。
若是我佛有心,为何这世间还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
天外一声惊雷,门外吹进的风明显猛了很多,经幡摇曳不休。
白凌笙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又要变天了,嗯?什么人?”
谁那么大胆,佛门重地,竟然将手搭在她肩上。
更可怕的是,她的警觉心什么时候这么低了,有人靠近竟然都不知道!
“阿笙,别来无恙。”
将要划出袖口的金钗堪堪停住,白凌笙跪在原地不动,“你来这里做什么?”
薛慕楚收回手,也跪在白凌笙一旁的蒲团上,“阿笙,我们之间说话就一定要这么生疏吗?我们之间往日的情分难道都是假的?”
白凌笙冷笑一声,“跟我提往日的情分,你配吗?别忘了,我身上的这份噬魂香,可都是有你一份功劳。”
如果他真如他说的那样在乎他们以前之间的那份感情,又怎么会赶尽杀绝的在她身上下这么一份折磨人的催命毒。他不觉得羞耻,她还觉得恶心。
薛慕楚想要如以往一样拉起白凌笙的手,被她躲了开去。
“阿笙,我这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啊,我明白的。”
白凌笙笑眯眯地拍着薛慕楚的肩膀,在他骤然燃起希冀的眼神中按着他的肩膀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冷笑着睥睨着他。
“不过是我这昔日的大将军分量不够,拖了你快点拿到那似锦前程的速度。你等不及了,就想要我用我爹的兵书来换回我自己的命。我说得可对,薛大将军!”
“不是的,我是想要保护你。”薛慕楚脱口而出,又觉得有些不对,呐呐地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好。
“为我好?”白凌笙微眯着一双眼,“真是滑稽,你当我是那痴傻儿童给颗糖就能哄着跟你走?你见过有谁为了对方好,会给对方下能致命的毒?我缩短了半生寿命,可都是拜你所赐。”
薛慕楚想说什么又觉得不对,急得想要上前,被白凌笙用力推翻在地。
“阿笙,我……”薛慕楚欲言又止,“这些日子你要小心,尤其是那些形迹可疑的人。”
“我看你就是那个形迹可疑的人。”
最可疑的难道不就是他薛慕楚,竟然还要来装作好心地告诉她小心形迹可疑的人。
薛慕楚从地上爬了起来,恰巧从外行色冲冲地走了进来,看到白凌笙是一脸的喜色。
“姑娘,可找到你了。王爷传讯说,今晚怕是有暴雨,回去山雨路滑,今晚就歇息在这庙里了。”
经幡摇曳之间,一个身影若影若现,白凌笙半迈出了步子,薛慕楚还在那喋喋不休地劝阻着,“阿笙你回来吧,这一次我必然护你周全。”
一拦再拦,她就差一点就可以看到那那个身影的脸了。
白凌笙极其不耐烦地朝薛慕楚怒吼道;“难道伤我最深的那个人不是你?你给我让开。”
薛慕楚很受伤,当场激动得想上前,“阿笙,你听我说……”
青菊似有所感,帮忙拦着薛慕楚,“姑娘可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
白凌笙来不及解释,见青菊拦住了薛慕楚,拔腿就往那后堂跑。
自欢,那么久不见,可是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