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套白纱不知第几次被拿出孝璇房间的时候，老太太终于看穿了背后的猫腻，这边喊住了要再拿去修改的礼服师，就立刻上楼，推开了孝璇的房间。
“你是想通过不停地修改婚纱，来拖延婚期？”老太太一语中的，这一个礼拜来，婚纱连夜地修改，都是按照付孝璇的意思，结果改了之后她又这样那样的不满意。
起初，还以为她是回心转意，想要精益求精，结果却越来越折腾，根本就是鸡鸡蛋里挑骨头，刻意为难！
孝璇坐在梳妆台前，聚精会神地画着眉，伴随着眉笔沿着眉毛的方向一下下划过，是孝璇悠悠女声响起，“我这辈子就结一次婚，婚纱又是每个女人的梦想，难道不该按照我的要求来？”
“可你的要求也太多了！”老太太厉声责备。
孝璇放下眉笔，看着镜面中的奶奶说道：“奶奶，婚礼还有半月才举行，在这期间，我一定会敲定婚纱的。”
“你如果真心想要选择自己喜欢的婚纱也就算了，可你连试都没试，不试又怎么知道是不是你喜欢的！”
“连看都看不上，还谈什么试穿？”孝璇给自己涂了一层粉色唇蜜，又去拿外套和包包。
这是要外出的节奏，老太太更加不开心，“你要去哪儿？”
“给自己置办一份嫁妆。”孝璇回着，钥匙、手机一应物品已收拾进包。
“需要什么嫁妆，付家会给你置办！你就待在家里，把婚纱敲定了再说！”
“我都足不出户一个礼拜了，奶奶，再待下去我会疯掉的。”孝璇挎上包，去意已决，“今天欣姨出院，我就不迎接了，回来会给她带一份礼物。虽然不是我推她下楼的，但我毕竟没能出手相救，何况，家和万事才能兴。”
……
听风馆营业时间未到，就有一个女人急匆匆直冲服务总台咨询，问的正是住在西厢的贵客。
然而服务员并未透露，只道午休时间，不便打扰贵客，建议她可自行联系。
孝璇没有气馁，提着包又在那天等候的中庭桌椅落座，拿出手机翻到那个号码，编辑出一个短信：我到听风馆来找白小姐谈合作，你们还在古城吗？
这一份合约是她花了一个礼拜拟出的，除却观光酒店的合作，还有山水项目，前前后后她尽力去思量周全，虽不敢包票无一遗漏，却已是目前她能做到的最好。
可那消息一发出去就好似石沉大海，近半小时过去了，一个回复都没有。
难道他们已经离开了古城？孝璇记得上次来，才提到白龄喻的名字，服务生就与她客气相待，然而这一次却是一再缄口。
就在她准备再去询问，一起身时，就见西厢的楼口出现一道白色身影，只是无意一瞥，她已能确定那人就是他！
步伐顿住，立刻迎向他快速走去，刚到楼口就瞧见他的一张明亮俊颜，是他先开了口，依旧是打趣，“一个礼拜杳无音讯，我还以为你放弃了。”
孝璇抿唇，眸光愈发坚定，“我说过不会放弃，就一定不会。”
他扬唇一笑，高大的身躯就站在楼道间，将原本宽敞的楼道一下子就衬得狭小逼仄，他穿的是白色浴袍，发丝黑软凌乱还挂着水滴，一看便知刚洗澡完毕。
“白小姐也在吗？”孝璇脱口便问，话出口顿时感到那迂回的意思，一股怪异的感觉在身体里回荡。
沈占定睛在她低垂的睫毛，已然看出她短瞬的别扭是为何，扬唇问道，“吃醋了？”
“没有。”
“你要是不喜欢就说，我就不和她在一起。”沈占提步向她走来，孝璇不禁后退躲避，“你和谁在一起是你的自由。”
“你还真是大度。”清冽的男声听不出是赞扬还是挖苦。
孝璇无心于这些，执着又问：“我可以见一见白小姐，和她谈谈合作吗？”
“半个小时以前，我就告诉了她你找她有事。”
所以等候的这半个小时，白龄喻其实早已知道她就在楼下，只是没有见她的意愿？
心中难免有些失落，孝璇深处吸一口气，又提着包往等候的桌椅走，“没关系，我就在这里等，等她什么时候有空了再见我也不晚。”
“让你等上一天一夜呢？”
“那我也等。”孝璇坐在，目不斜视地望着正前方的戏台。
沈占紧随着她坐下，“白小姐根本是在刻意刁难你，你也不在乎？”
“如果这是白小姐考验我的方式，那我更加不能令她失望。”她一张明艳的脸庞神色坚定，中庭里绿植茂盛，百花鲜艳，光影交替间映在她眼底，明亮的晃人眼球。
沈占不禁定睛，只是笑道：“你还真是乐观。”
孝璇不再说话，像是沉下心来拿出十二分的耐性等待。
“你这里怎么了？”沈占突然发问，接着温热的手指就触碰到孝璇的脖颈皮肤。
像是有电流一下子窜过，孝璇猛地起身避开，手覆在他触碰过的地方，紧紧地捂着，有些支吾地说道：“没什么。”
“没什么你这么紧张？”沈占亦是起身，朝她逼近，更执意掰开了她遮掩的手，“这分明是抓伤！还说没什么！”
那两道抓伤指痕映入眼底，幽深的眸子立时变得深沉，“谁抓的？”
“是我自己不小心——”
“自己怎么不小心会抓到这里？”话未说完，沈占已斩钉截铁地打断，“是卿少涵？”
“跟他没关系！”实则伤口孝璇早已注意到，应该就是那天卿少涵暴怒之下，失手抓伤的。
“你说没有，那就是有！”清冽男声亦变得暗沉，接着就一把握住孝璇的手，“先跟我来。”
一路来到西厢厢房，走入最里面的房间，大门推开一瞬，就听见“哗啦哗啦”水声翻滚的声音，隔着屏风，依稀可见背后宽广水池里有一道优美矫健的身姿在畅游。
孝璇又被牵引着穿过了屏风，这时能清晰地看见水中身影，正是白龄喻！
原来她是在游泳，那么同样头发湿漉的沈占，是在和她一起游吗？
白龄喻瞧见有人进来，这一轮游到了池边就停下，两条白皙的胳膊搭在泳池边，托起她的身子，湿淋淋的头发贴着脸颊，那一双丽眸光芒寒冷瘆人。
一定是她就这样闯入惹得白龄喻不开心，孝璇正要开口解释，就听到身旁的沈占说道：“已经被打扰了，干脆先停下来，让付小姐说完你再继续。”
这哪里是提议，根本就是命令的语气！孝璇暗暗侧眸，旋即又想到，这个男人虽然是白龄喻雇来的，可他们说到底并不是雇佣关系，而是交易。
白龄喻没有回应，转过身一头就扎进水里，如鱼一般灵活滴地在水中游来游去，根本没有把沈占的话听进去，更没有把孝璇放在眼里。
孝璇觉得有些尴尬，抬眼看向一旁的沈占，却见他一双幽深眸子透着微光，眸色暗沉如浓墨，泳池里白龄喻此时恰好抬头，远远就撞见他深沉的目光，接着游了几下就停住。
“我只给你三分钟的时间。”白龄喻冷冷开口。
得到松口，孝璇喜出望外，立刻从包里掏出花费了一个礼拜整理好的文件，送到白龄喻那里，“白小姐，这个是合约的具体内容。”
“我在游泳你没看到？”画外意思，是她应该识趣。
孝璇当然明白，也记得她给的三分钟期限，言简意赅地说道：“善青旗下最有名的五星级度假酒店是云上时光，主打温泉和高尔夫休闲，算得上古城酒店行业的翘楚，说起来不比瑞兴的悦缇斓差，甚至可以说更好。”
“如果荣景愿意和善青合作，我们可以拓展业务，我知道荣景在酒店业的核心竞争力是客房餐厅的全智能服务，善青也乐意引进这样的高科技，提升服务水平和客户满意度。”
“当然也不仅仅局限在这方面，具体的我们还可以坐下来谈。除此之外，善青前两天启动的山水项目也值得作为观光旅游的一项投资。”
“山水项目的选址是古城南部一带，那里自然风光比青翠山的更迷人，而且山水项目不仅是将自然人文结合在一起，还要打造成为古城最大的度假休闲区。”
“目前山水项目刚启动，如果——”
“你的时间到了！”话到一半，就被白龄喻冷酷地打断，孝璇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前方正挂着一个时钟，原来她真的有计时。
“你说的这些，对我而言都没有吸引力。”白龄喻已给出了回复，“要说想和荣景合作的公司排遍古城也不为过，只要这家酒店不差，和荣景合作都是稳赚不赔。”
孝璇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立刻接话道：“我刚刚还有一点没来得及说，如果荣景愿意和善青合作，那么除非荣景退出，合作没有期限。”
终于提到了重点，白龄喻稍稍侧眸，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躺椅中沈占，见他端着一杯果汁，姿态悠闲，是一个宛如王者的局外人。
白龄喻扬唇笑问：“没有合作期限，这样的合作图什么？”
“提升服务水平和客户满意度。”
“付小姐！”白龄喻已抬手打断，同时从泳池出来，一旁服务生立刻上前，为她系上浴袍，“商人重利，做任何的改善终极目标都是利益，这样的说辞就不必拿来忽悠我了。”
“我并不是在忽悠你，白小姐。”孝璇拿着文件紧跟上白龄喻的步伐，“你现在不能明白整个合约方案，是因为还没有全面了解。”
“合作条约足够诱人，我会想要了解，但现在先不说合约是否诱人，恐怕连善青内部都不知道有这份合约的存在，我要去了解，岂不是浪费时间？”白龄喻又是反问，已然走到沈占旁，她接过沈占递来的果汁，“付小姐，你的诚意也不过如此。”
孝璇一时间无言以对，这些文案没有通过善青内部，确实不能显示出诚意，但她没有把握白龄喻一定会同意，就不敢贸然去提。
“已经说完了，可以了吗？”白龄喻看向沈占，隐隐不悦地问。
沈占扬唇一笑，眉眼温柔和煦，“当然，你说了算。”
白龄喻接过服务生递上的大毛巾，径直走去了浴室换洗。
孝璇站在原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已没了追逐的勇气，她知道此举有疏漏，但没想到白龄喻一点希望都不给。
怔怔然间，一只温热大掌忽而覆上发顶轻轻揉了揉，孝璇抬眸，就见白色的身影立在跟前，清冽男声安慰道：“别气馁，至少她给你回复了。”
“回复也是不好的回复。”孝璇没办法乐观看待。
“那你是想放弃了？”
孝璇摇头，“我等她换洗完毕出来，继续和她说。”
沈占却不支持，“与其在这里等，不如回去好好想想，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白小姐答应。”
“她会答应吗？”
“诚意。”薄唇轻启，幽幽吐出这两个字，他凝眸教导，“求人合作最重要的是诚意，除了你提到的无合作期限之外，还包括利润分成、话语决策权的比重。”
“这些我都有考虑过，也在方案中写到。”
“那就该去争取，让合约通过公司高层的审核。”
孝璇当然知道要通过高层审核，但那又是另一个难题，似乎是看穿了她的犯难，沈占提点道：“找和你有私交的人，请他代你发言。”
有私交的人……孝璇在脑海搜索，会有谁愿意代她发言？
“好了，现在纠结这些也没用，不如游个泳，放松放松？”说着，他已拿过她手里的包，更作势要带她下水。
孝璇立刻闪躲，“我不会！”
“正好我教你。”他说得轻松，再次拉起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