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距离:他的假面目

空气里,药水和薄荷的味道混合在了一起,耳边是钢笔在纸上写字发出的沙沙声。

苏雅醒来后,还没睁开眼睛,大脑就先记住了这两样东西。

等她睁开眼睛后,就更加惊讶了,她虽然是睡在躺椅上的,手上还扎着输液针,可是躺椅却是摆放在简柏言办公室的,而办公室的主人,那个性格多变又奇怪的男人,此时正坐在办公桌后,安静地写着东西,起笔落尾,动作潇洒流利。

屋子里很安静,所以他写字时发出的沙沙写变得格外好听,屋子里也很暗,只有他办公桌上的一盏小台灯与之相伴。

他的轮廓在灯光下被投射到她对面的墙上,她看得久了,竟看得入了迷。

“你醒了?”他不知何时发现她已经睁开了眼睛,于是出声喊她。

苏雅受惊回神,好在她躺椅的角落没有灯光较暗,可以掩饰她慌张的表情。

回头看向办公桌的方向,她张了张嘴问他:“为什么我会在这儿?”

听到她这个问题,他索性放下手中的钢笔,摘下眼镜后,双手在办公桌上交叉,托着下巴打量她:“之前不是你说不敢一个人睡吗?”

听上去是很无奈的语气。

苏雅抬头看了一眼自己正输着的营养液,然后弱弱地说了声:“谢谢你了。”

“谢我什么?”听到她说‘谢谢’两个字比较稀奇,所以他作出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他就是想听她说得更具体是吧?

看在他救了她,还让她睡在他办公室的份儿上,她忍了。

“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没把我一个人扔在房间,谢谢你给我输营养液。”她一一回答他。

他听后,还满意地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

苏雅把脸撇到另一边悄悄做了个鬼脸,然后才回头看向他:“陈希的事情……警察怎么说?”

“他们的法医检察过了,说可能是受到了惊吓,所以导致心脏病发猝死的。”简柏言说话间又重新戴上了眼镜,然后拿起钢笔,继续低头在本子上写东西。

“心脏病?怎么可能?他那么健康的一个小伙子。”而苏雅听了他的话却不淡定了。

“嘘!”他抬起头来,将左手修长的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她降低音量,“现在可是晚上十点,别吵到其他病人休息。”

“已经十点了?”经他这么一提醒,苏雅才发现时间已经这么晚了,“那你怎么还没回去休息啊?”

他用下巴点了点她:“还不是为了守着你。”

“我……”她刚想说守着她干嘛,可是话到喉头才想起来自己之前向他抱怨过她害怕一个人睡觉来着。

“院方也知道陈希没有心脏病,可是警察那边都这么说了,大家还能怎么办,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你以后还是少和别人接触的好。”

听到他又继续说起陈希的事情,苏雅撇头看过去,见他连头也没抬起来。

只不过,他说得倒是很对,毕竟现在她确实少和别人接触为好,时杰虽然已经不在了,可是他还有个隐藏在疗养院中的帮凶。

两个人不说话的时候,办公室里又变得安静起来。

苏雅睡不着了,她盯着墙上简柏言的影子,低声问了句:“你呢?当我的主治医生,不怕吗?”

“为什么要怕?”他问。

“因为……在这间疗养院中,两个和我交往比较深的人都遇害了,你可是我的主治医生,论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可比他们俩更深。”她盯着影子,拧着眉着低声说着。

“放心吧,我比你命大。”他不加思索地回了一句。

这个可恶的男人,果然嘴毒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掉的坏习惯,她明明是在担心他嘛,结果他竟然还不领情?

“时叔叔……”苏雅也没心情和简柏言计较,她转移了个话题,不过刚开口就发现自己的称呼似乎有些不太对,于是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问道,“那个绑架我的精神病人,院方是怎么处理的?有没有查他的死因?”

“我听说每年疗养院都有不少失去控制的病人因故死亡,这些病人中多数是被家人放弃,或是已经没有家人的,这个时杰,听说他也没有家人,在疗养院中呆了二十年,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突然发疯了。院方申报了他的死亡,然后将他安葬在了东山的墓园。”

“他不是没有家人,他还有儿子的。”苏雅低声喃语,听到简柏言那番话,想到时夏,她快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了。

当年火灾发生后,时杰被抓,他的儿子,也就是时夏,因为没了亲人,再加上他又和她从小一起长大,而且她的妈妈很喜欢他,所以当她妈妈为了救时夏去世后,她爸爸就通过正规的法律途径把时夏认成了养子,给他改名苏夏,然后他就在敢她的哥哥。

她不敢想象当他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被关在精神病院长达二十年,最后还没落个好下场后的情况会有多糟糕。

“你认识他?”听到她的低语,简柏言停下自己手上的事情,然后抬头看向她。

苏雅点点头:“他以前是我们家的管家。”

“原来如此。”应着声,他继续低下头写东西。

夜已深,几乎已经听不到外头半点儿动静了,从回忆回到现实,苏雅回头看向办公桌前仍伏案写个不停的简柏言,心中好奇心又加深了几分。

“你到底在写什么?”她实在好奇得不行,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了一句。

“是你不需要知道的东西。”他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沉默了两秒钟后,他又补充了一句,“时间不早了,你还是赶紧睡觉吧。”

“可是我睡不着。”她望着他,迟疑了一下才委屈巴巴地回道,“我饿了……”

听到她这句话后,简柏言终于是忍不住了,他‘啪’地一声将钢笔放到桌面上,然后抬头盯着她,那表情,说不出的五味杂陈,似有火却不能发,有气不能泄的样子。

苏雅和他的视线一接触,就吃鳖似地撇开脸,然后背着他吐了吐舌。

“起来。”他默默地叹了口气,盖上钢笔壳,取下眼镜后才站起身来。

“去哪儿?”这大半夜的,苏雅听到他那句话提心吊胆。

“你胆子不是很大吗?”他绕出办公桌,然后走到她的躺椅旁,一言不合就握住了她的左手,苏雅被他这个突然的接触吓了一跳,刚想质问他到底要干嘛的时候,却见他只是拔掉了她手上的输液针,她一句话全被噎在了喉咙里。

“现在上晚班的医护人员差不多也该开饭了。”他说着,轻轻握着她的左手,将她扶起来,还很贴心地问了句,“现在腿不软了吧?”

“……啊?”苏雅被他这一串温柔的举动弄得满脑子迷糊,整个思绪完全没有跟上他的节奏。

“能自己走路吧?还是说,你还想让我抱着你去餐厅?”他说着,挑唇意有所指地一下子把脸凑近到她面前,吓得她为了和他拉开距离,把脑袋往后一仰,结果‘砰’地一声撞在了墙上。

“好痛。”她捂着被撞痛的后脑勺,眼角都开始冒眼泪了。

“活该。”他吐槽起她来从不留情,而且吐槽完了就立即转移话题,“你不是饿了吗?”

一天没吃饭,换成谁都会饿得受不了,她虽然在地下室昏厥过去被带回来后一直在输营养液,可这种东西怎么比得上从她自己嘴巴吃进肚子里的食物呢。

她点了点头:“放心吧,我能走了。”她想到之前就是他把自己从地下室抱回来的,已经够尴尬了,还好那时候她昏过去了,否则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晚间的餐厅里,吃饭的人非常少,毕竟疗养院安排的夜班工作人员总共加起来也不足二十人,简柏言扶着苏雅进去的时候,里头只有两个女护士。

寻了个位置让苏雅坐下后,简柏言才放开苏雅:“我去打饭,你等着。”

“等一下。”苏雅眼疾手快地拽住他的大褂衣角,“你等会儿注意一下,看看昨天给你打菜的那个人还在不在。”

“知道了。”他虽然有些不太理解她为什么还要叫他注意,明明时杰都已经不在了,不过既然她这么说了,他为了应付她,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

而等他一离开,苏雅立刻将身子撇到一边,将背影朝向简柏言的方向,然后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一支手机来。

这是她刚刚趁他扶着她的时候,顺手从他大褂兜里摸出来的,要怪就怪他自己非要扶她,而且之前他说这是单线电话,这种说法骗谁呢?她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相信真的会只有一个号码打进,一个号码打出这种事情的存在。

第一次偷拿他的手机拨号时她就紧张得不行,可那时候她没什么经验,这第二次,她虽然心里还是很紧张,可已经比经一次麻利了不少,经过了上一次的教训,简柏言竟然还是没有设置密码锁。

苏雅飞快地按下了苏夏的号码,回头撇了一眼正在不远处等餐的简柏言,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将手机贴到耳朵边。

可接下来传进她耳朵里的,却是系统女声那一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苏雅满是失望,不过尽管苏夏的手机关机了,却也让她知道了,简柏言的手机并不像他所说的那样只能打一个固定的号码,这手机明明能打出去,可他为什么要骗她呢?

她比他早来疗养院十几天,在他来之前,疗养院里一直相安无事,可是他来了之后,接二连三地发生各种事情,未免也太蹊跷太巧合了……

简柏言,你到底是什么身份?真的只是一个单纯的精神科医生,还是另有其他隐瞒?

苏雅藏起手机,回头看向端着餐盘正朝这边过来的简柏言,心中的谜题和怀疑愈渐增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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