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约定

听到这些有点阴森森的对话,贺既明放下了书,走过来看看两人在干嘛。

只见两人四目相对,眼神里都有要宣战的气势。一人坐在桌子上俯视着椅子上的人,椅子上的人也仰视着对方。

势均力敌。

他很尴尬的咳咳了两声道:“那个,夫子是不是该授课了,我也想起来我还有些事务要处理,就先告辞了。斯年,好好听夫子的话。”贺既明说完就提了衣角迈过门槛就走了。

回过神来的许斯年恨恨的看着贺既明的背影,他这好兄弟怎么这么怂呢!

白清芬起身走到书架旁,上面的书倒是不少,她拿起《论语·公冶长》无意看到《宰予昼寝》中写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垮也。”她微勾起唇角,想到她教的可能就是块儿朽木,不禁嘴角的弧度放大。

许斯年看到她的傻样,走到她身边夺过她的书,读出声来发现不对劲,问道:“夫子特意翻到这章可是为了引学生注意?”

白清芬内心翻了一个大白眼,这孩子也太自作多情了。她面上没有做什么表情,拿过那本书,道:“为何这样以为?”

“学生知道夫子是为了讽刺我就是块儿朽木,是粪土之墙。”许斯年道。

嗯,他还真是猜对了,白清芬心想。

“可是夫子可想过,这朽木还有大用处?”许斯年难得正经的问她。

白清芬挑眉勾唇,心里来了兴趣,想要听听这孩子又有什么歪理邪说来与她辩论,问他:“哦,你倒是说来听听。”

“朽木虽已不可雕也,可这块儿没有的朽木也有大用头。若朽木被风化后,便会融入土地,滋养庄稼,夫子说是不是这个理儿?”许斯年道。

嗯,没想到许斯年悟性倒是挺高,她想要拍拍他的肩膀来夸一夸她。可是许斯年见状往后退了一下,白清芬悬在半空的手去也不是,拿回来也不是,就顺势拿了书桌上的书,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想不到你还能悟到这种境界,委实让为师惊讶。”

许斯年耸肩,看着她道:“所以,夫子觉得,学生还需要夫子来教我东西吗?”

哦,原来是变着法儿撵她走呗。刚对这个顽劣的学生有一点好感的苗头,却被他这句话给掐了。

白清芬拿起戒尺轻轻敲打自己的掌心,在屏风周围慢慢踱步,看许斯年似乎在等她的答案。

“为师记得清楚的说过,为师是个讲信用的人,既然答应了你母亲和父亲给你授课,就要好好的教导你。当然也并非是为师要赖着你,实在是我与你父亲的忘年之交的感情使然,也不好推了他。”白清芬道。

“哦,那既然这样,不如夫子与学生做个约定可好?”许斯年坐在椅子上,听到白清芬的这些话,眼里已然有了不耐烦。

她也倒想想他又有什么花样要赶她走。

白清芬咳了两声道:“什么约定?”

许斯年嘴角勾笑,道:“三月之内,夫子要陪我做所有事,包括一起洗澡。”说到这里,许斯年看了看白清芬,又道:“当然这些事儿我肯定能‘坚持’下去,可若是夫子坚持不下去了,夫子就可以自行与我父母告辞,回你的云崖山去。可好?”

白清芬被那句“一起洗澡”震得险些破功。良久才缓过来,他说连洗澡都要一起,说明他已经怀疑她是个女人了,所以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答应他。

虽然她也不想做这犊子的夫子,她心道。

看着椅子上那张充满期待和玩味的脸,白清芬暗自咬咬牙,道:“好,为师答应你,只不过睡觉什么的我还是在自己院子。”

许斯年挑眉,冷笑道:“可以,明天我们就开始怎么样?”

白清芬面无表情的道是,心里面早就问候了他十八辈祖宗,若不是师父交代过,她早就不干了好吗!

说完,她放下手中的戒尺,把书放回书架,背对许斯年道:“酉时到了,为师今日就教你到这里。就像你说的朽木风化后虽能滋养土地,但终究是朽木,所以还望你不要做朽木,努力做一块儿金玉。”

许斯年也起身伸了个懒腰,嗤笑道:“学生谨遵夫子教诲。”

白清芬甩甩袖子道:“那就好,为师就先走了。”

“恕学生不远送。”

“嗯。”

走出壹五苑院门就看见流光等她,白清芬道:“久等了。”

流光怯怯说了声无妨,跟在白清芬身后走。

白清芬很好奇流光为何这么怕她,不禁站在那里问道:“你为何这般怯我?”

身后的流光低着头走路,差点撞到白清芬身上。她不动,红着脸憋了半天也没有憋出一个缘由来,看的白清芬都着急,她便放弃问她了。

快走到砂书阁的时候,流光才发声说道:“公子莫嫌弃流光怯懦,流光虽然懦弱无能,经常受同伴欺负,但是还是忠心于公子的。”

白清芬哦了一声道:“欺负?谁欺负你?”

流光不言,眼里可是掉了几点泪豆,啜泣着道:“那都是流光自己找的,不是她的错。”

她?现在在她院子里的丫鬟只有花火流光,如今流光在这里哭诉,欺负她的人就是花火咯。

“嗯,你先别哭,我回去好好训一下花火”白清芬拍拍她的抽动的肩膀。

流光用衣袖擦着泪眼,道:“多谢公子。”

白清芬摇摇头继续往前走,道:“没事,以后都和睦相处。”

回到砂书阁,白清芬坐下,看着花火为她上了杯茶,一如既往地平静。在她要出门的时候白清芬叫住了她。

“公子有何吩咐?”略带粗糙的嗓音没有一丝波澜。

白清芬清了清嗓子,其实她没怎么跟女人打过交道,但毕竟答应了流光给她一个公道,就硬着头皮道:“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你可懂?”

花火虽说没怎么读过书,可卖身之前她爹爹也是个秀才,只不过生不逢时被大官给当替罪羊了。所以从小耳濡目染下这些东西还是知道些的。

花火知道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可还是摸不住头脑,问道:“公子为何说这些话,花火不懂。”

白清芬直接说:“你为何欺负流光。”

“扑通”一声,身侧的流光跑到厅里跪下,哭道:“公子放过花火吧,都是流光的错。”

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花火总算是瞪大了瞳孔,声音平静的道:“花火冤枉。”

白清芬被流光这一跪吓一跳,也被花火这一句“冤枉”说的摸不住头脑。

“冤枉?那流光为什么会怕你成这样?甚至还为你求情?”白清芬问。

流光没有吭声,肩膀一抽一抽的。花火也是满脸懵圈,半晌道:“公子着实冤枉花火了。我与流光素来没有交集,原先她是夫人院子里的,我是林姨娘院子里的,也就是公子来了,我们才分到一处。”

听花火的神态和语气倒不像是骗人,白清芬狐疑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流光,她一直在哭,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哭的白清芬头疼。

“那你又为何哭的这样厉害?花火说了她没有欺负你,你先前却隐约跟我说你经常受她欺负。这其中缘由你倒是跟我讲清楚。”白清芬扶额,揉着太阳穴。

流光吸了吸鼻子,道:“是奴婢冤枉花火了,但是奴婢先前在夫人院子里是真真切切被欺负的,所以奴婢才会一直这样怯懦。奴婢之所以把花火拎出来,是因为奴婢想要借着法儿向你哭诉奴婢的遭遇,这都是奴婢的错。”流光说完开始扇自己的嘴巴子。

听声音也听出来是下了狠劲儿,就扇了两下流光那白生生的脸上就出现几道红印子,看的白清芬心颤,她连忙起身拦住她,把她扶起来,拍着她抽动的背,道:“罢了罢了,虽说你以前经常受委屈,但是你现在是我这边的人,我们都会好好待你的。啊,别哭了,一会儿跟花火回去收拾收拾早些休息。”

花火在一旁点头,也是过来抱住她,放柔自己的声音,道:“我也不曾怪你,你以后有什么话就跟我说罢,我当你的姐妹。”

流光哭的更甚,上气不接下气的道:“谢谢…公子,谢…谢花火!奴婢以后定当好好伺候您。”

白清芬看流光情绪稳定了,吩咐花火带她下去休息。

虽然流光跟她讲了她为何怯懦的缘由,可是白清芬也不是傻子,这么蹩脚的理由谁都能看出来她另有所图,不过她不说破,她倒要看看这丫头有什么能耐。

她今日也经历了不少事,也是累的紧,打了几个哈欠,就着七言为她烧的水洗澡就睡了。

翌日,白清芬早早的起来梳洗,穿了一件绯红色衣衫,淡蓝色暗纹长靴。墨发高高束起,整个人看起来清爽极了。

吃过早饭,领着七言去壹五苑。

今日天气有点阴森森的,像是快要下雨了似的。果然,快走到壹五苑的时候便下起了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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