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无言以对

顾溪舞满心的愤怒,一席话却说得分外委屈,配上那副哀婉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被那个负心薄情之人始乱终弃了。

“顾……顾姑娘,你乱说话是要负责的……”夏锦心扫了一眼身旁下巴都快张到脱臼的秦关,颇有几分心神不宁地瞪顾溪舞。半年多没见,顾溪舞这口无遮拦的性子半分没改,还越发嚣张了。

“我说错了吗?”趁其他人都在发呆之际,顾溪舞几步掠了过去,一把揪住夏锦心的衣领,已不是先前楚楚动人的模样,带着几分凶狠,“夏锦心,你教给我一切,却又在之后将我抛却,这便也罢了,竟然还女扮男装欺骗我的感情,我不管,现在我找到你了,你得对我负责。”

“姑奶奶,我能怎么给你负责?”身后还有那么多围观群众,雄性居多,她一个女子为何要遭遇这种事情。

夏锦心抬手去掰顾溪舞的手,盼着她赶紧放开她。

当初也不过是为了替春妈妈还个人情,去江南的时候顺便留在天香楼里帮里面的姑娘做做策划什么的。

天香楼并非一般的花楼,里面的姑娘,多以舞闻名。当时的顾溪舞正好在天香楼中挂牌做舞姬,夏锦心见她人长得漂亮舞又跳得好,十分有前途,便时常多关注一二。

出门远行夏锦心惯常扮男装,作为一个自豪的平胸,她表示办起来毫不费力。她扮得纯熟,连压低声线都很轻而易举便能做到。是以,天香楼里知道她是姑娘的没几人,而在将她当做男子的人里,顾溪舞无疑是最傻的那一个。

她得夏锦心指点,一心要拜她为师,为着她连五年一次的舞神会都不想参加了。却在临了知道了夏锦心是个女子,一气之下,才在最后时刻翩然落在大会的高台上,一舞夺魁,抢了柳心语本要到手的舞神名号。

在得知了顾溪舞的心思之后,夏锦心吓得跟柳心语连夜离开江南,回了帝京,一晃半年过去了,不成想报应还是找来了。

“我不管,当初你骗了我一份真挚的感情,如今你得给我补上。”本想说些苛刻的条件为难她,抬眼看到一旁拢着袖子看着她们的谢沉麟,顾溪舞眸子一亮,笑道。

“你……你先放开我,这么多人看着……”等顾溪舞松开手,夏锦心忙完后退了一退,站了起来,“不管怎么说,今夜的台是你搭的,你得跳完不是?”

按照约定,竞完价之后,顾溪舞还有一支舞。刚刚绫罗一把扭了顾溪舞在场的观众们就已经很不满了,再让她在这里纠缠,只怕一会儿他们要出不了群芳楼了。

“那你可得在这里好好等着,”瞥了一眼楼下的众人,顾溪舞扬眉一笑,抬手点了点一旁呆愣的秦关的额头,“这位公子,今日竞价的胜者便是你了,一会儿记得去春妈妈那里交钱哦。”

说完,点足一掠,直接从栏杆处越出,落到楼下台上去了。

“锦心,你这份恩情我记下了,日后有机会,一定倾力报答!”被美人纤指一点,秦关才仿佛回神了一般,带着十二万分感激地拍了拍夏锦心的肩膀,便不管不顾地唤了随从去楼下找春妈妈结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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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应了要去秦府做一个月的舞姬,却也丝毫不影响出群芳楼时,顾溪舞一心一意想要跟着夏锦心回靖安王府的心。

一路出来,顾溪舞那双眼毫不避讳地往谢沉麟身上看,那一番心思,如今夏锦心和秦关都看得明白,却是半分不敢多言。

所以在看到群芳楼门口那个镶着靖安王府的家徽,看到车驾前的月照的时候,夏锦心这么久一来第一次感激能在除靖安王府以外的地方,遇到谢沉庭。

“三殿下,四殿下很快便出来,他叫属下先过来接殿下,”月照一眼便从人群中认出了他们来,排开众人,顿了一顿,才加了一句,“和夏大人。”

“你家王爷也在里面?”本以为只是街上偶遇,却不想,谢沉庭竟然也会来这种地方?

这般一想,夏锦心看向顾溪舞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敬佩,想来这舞神顾溪舞的大名是响彻了晋元,竟然能引得谢沉庭那样的人都屈尊来群芳楼一观。

“四殿下与从宛州回来的萧大人约在这里议事,这会儿便要结束了。”月照抬手替谢沉麟挡开往来的人群,他们此番在门口,人来人往,“这里人多,还请三殿下和夏大人上车稍待。”

“师傅,你这便丢下我了?”眼见着夏锦心忙不迭地等谢沉麟和丹朱上了车,便要往马车上去,顾溪舞颇有几分不甘心地抓住她的手臂,一脸委屈。

“你要随秦大人回将军府,我奉了陛下的旨意要往靖安王府去,我们既然不同路,便就此别过吧。”抬手拂开顾溪舞的手,见绫罗已经上前来拦,夏锦心俯身凑近顾溪舞耳边,轻声说,“他们的身手都不一般,你不想吃亏就听话别闹。”

“乖乖待在将军府,我有空再去看你。”等绫罗将人架开,夏锦心愉快地朝她挥了挥手。接下来的一个月,她都会因为秋试的事情很忙,只怕是没机会再见顾溪舞了。

“本王听她叫夏大人师傅,之前在群芳楼里那些排场,是夏大人教的?”马车上,谢沉麟靠在软座里,看向爬在窗边的夏锦心。

“入朝为官之前,下官也会受人所托,帮着他们设计一些排场。”爬在车窗边看着顾溪舞乖乖上了将军府的马车,才算彻底放心,转过身来笑道,“不过是些小花招,倒叫殿下见笑了。”

“一个小小的开场却是整场舞最为惊艳的部分,由此看得出夏大人的心思巧妙。”拢了袖子,谢沉麟的话中不掩赞赏。

夏锦心被夸得有几分不好意思,只觉得今次的烦闷被谢沉麟几句话治愈了。

“让三皇兄久候了。”车门开了,谢沉庭上了马车,抬手止住了欲起身行礼的夏锦心,坐到了谢沉麟身旁。

“真没想到你们会约在此处,只是你这般公然摆出王府的车驾,只怕被人认出后,明日御史台又有参你的奏本可写了。”谢沉麟叹了口气,他与夏锦心来时还特意雇了马车,就是怕府中的家徽在此被人认出来。

“先前夏大人在楼中的动静可比本王大多了,想来若是有奏本,定然也有夏大人的一份,有夏大人陪本王,御史台想参便参吧。”

夏锦心正盯着谢沉庭身上一袭玄色带银色暗纹的常服瞧,认出是她从锦绣坊订的,本还颇有几分高兴,听得谢沉庭的话,面色一白,叹了口气。

刚刚绫罗那般架势,她若是不喊那一嗓子,只怕事情会闹得更大。只是那般喊了吧,寻常人认不出她便也罢了,若是真有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朝臣在其中,只怕早就被认出来了。

“殿下放心吧,明日御史台的折子保证没有半分是跟殿下和这群芳楼相关的。”御史台的秦关还在这儿呢,想来明日自会去叫他们守住风声。

“夏大人做这般以私交干涉御史台公务的事情,倒是颇为熟练。”谢沉庭却是半分不领这个情,抬目看向夏锦心,“本王只提醒夏大人这一次,朝臣与御史言官走得太近本就不是好事,若是再这般公私不能分明,日后只怕是会害了你自己和秦御史。”

“……”夏锦心被他说得喉头一哽,无言以对。

不过谢沉庭也说得不错,她与秦关关系好,那是私交,若是拜托秦关前去通融,便是以私谋公了。她素来不喜这般,只不过之前为了报复谢沉庭将她丢进暖玉池的仇,才怂恿了秦关和其他几个御使大夫写奏本参他。

因着谢沉庭那几句话说得颇重,夏锦心一路无话,只靠在马车车壁上打瞌睡。今日顾溪舞之事事发突然,她简直是费心费神,此刻身心俱疲。

一路平稳,马车进王府时,夏锦心已经就这般倚着车壁睡熟了过去。

“算了,她今日饮了酒,想必也睡熟了,这里离西苑近,抱她回去便是。”一旁的绫罗刚想叫醒夏锦心,却被谢沉麟阻止。

见谢沉麟起身要去将夏锦心打横抱起,想着他如今大病初愈,本就有几分羸弱,谢沉庭叹了口气:“我来吧,时候也不早了,让绫罗先送三皇兄回一揽芳华休息。”

也不知是不是饮了酒有些醉的缘故,怀里的人即便是被他从马车上抱了下来,也半分没有醒的迹象,只窝在他怀里,闭着双眼,眉头微蹙,嘴里含糊嘟囔着什么,一副快哭了的模样。

谢沉庭叹了口气,一路回了西苑,将她放回了床上,转身欲走,却被她一把抓住了衣摆。

这一身常服是她挑的,用的是最好的素染冰缎,触手微凉。

眼看着夏锦心死死拽着,还有往怀里拖的趋势,谢沉庭蹙眉,刚想发力抽出来,却见她眉心一拢,双唇张合吐出两个字。

“哥哥……”

这一次,谢沉庭听得清楚。见她那般带着几分愁苦的模样,谢沉庭叹了口气,干脆脱了外袍,由着她攥着,这才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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