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在唱哪一出?

“你这是什么表情,若非三皇兄相托,本王也不想与你同行。”

站在靖安王府门前,听得谢沉庭的话,夏锦心抬手摸了摸脸,她不过是在心里感叹这几日外出怕是没好日子过了,没想到脸上的表情那般明显地暴露了?

“那这几日,便委屈殿下了。”

月照赶了马车过来,夏锦心跟在谢沉庭身后上了车,关了车门她就后悔了,说什么轻装简行,早知道再简行她也该把绫罗带上,如今月照赶车,马车里便只有她和谢沉庭两个人。

谢沉庭似乎公务特别繁忙,一小箱子行李里面半箱子的折子和书,一上车便沉迷阅读不可自拔。夏锦心颇有几分无聊又不好开口打扰,便靠在车壁上托腮盯着他看。

谢家几位皇子的模样大约都随了皇帝陛下,长得颇有几分相似,一眼看上去,最能拿出来做区别的便是气质。

太子谢沉堇平素给人的感觉是贵气里面带了几分慵懒,见人说话都是一副和乐融融的模样,可瞧过他朝堂上议政言词简练却锋利得跟把刀似的,即便是平素里他对夏锦心比旁人更多了几分容忍,夏锦心也不敢在他面前太放肆。

谢沉麟一直病弱,朝上也不多言,一副高冷拒人千里的模样。这些时日得了西境带回来的药,治了病,性子似乎也变了一些,如太子那般待人亲善,却无形中总能给人一种威压之感,叫人不敢轻慢。

至于眼前的谢沉庭,从军两年,不管是相貌还是气质上,他都要比其他几人更多几分摄人的英气,是那种真正能叫人望而生寒的杀伐之气。偏偏还是个清冷的性子,旁的夏锦心不知道,她只知道,谢沉庭对待她是十二万分的没耐心,三两句话不和就要发火。

刚到府上那几日,她还能几句话说得谢沉庭扭头就走,可最近几天,谢沉庭不知道是对她免疫了还是口才渐长,被气得无言以对想要夺门而出的通常都变成了她。

“你若无事可做,便出去找月照聊天解闷,或者干脆睡上一觉,不要在那里影响本王看书。”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夏锦心的神思,阅卷的谢沉庭没有抬头,俊眉微蹙。

“下官又没有出声,怎么就打扰到殿下了?”忘了加上一点,最近的谢沉庭十分喜欢找她的茬儿。

谢沉庭不说话,合上手中的书卷,身子微微往后倾,靠在软座里,抬眼看她。

一双墨染的眸子里没有半分波澜,只是静静地落在她身上。

“殿下你……”被他这般无声地看着,夏锦心颇有几分慌乱,刚开口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神色一凛,瞪了他一眼,起身推开车门出去了。

“月照,你家主子有没有什么害怕的或者不能碰的东西,蛇虫鼠蚁,瓜果蔬菜什么的?”

听着车外虽然压低了却还是没掩住传进来带着几分怒意的声音,谢沉庭轻轻挑眉,随即低头继续看书,唇角却是扬起了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

他们此行的目的正是江南,盛夏草长莺飞,一路翠色葱郁。

一条青衣江将晋元东境的越、齐、滨三州滋养润泽成了天堂,水乡之中多富庶,临海的览碧城更是繁华可比京都。

风中都带着水汽和女儿家的脂粉香,夏锦心跳下车,看周遭的繁华,深吸了一口气,三日的风尘仆仆一洗而空,也不等谢沉庭,大步进了聚贤楼。

这聚贤楼本叫醉仙楼,半年多之前因着苏老先生来此一辩,引得江南才子纷纷闻名而来,店家便干脆改了个更风雅些的名字。

“张掌柜!”夏锦心快步越过大厅里的饭桌,往账台去。

“夏姑娘!”低头正在拨弄算盘的掌柜抬眼盯了她几秒,猛然认出人来,一张满是精明的脸上露出了笑,放下了手中的账本,绕上前来,将夏锦心仔细打量,“半年多未见,夏姑娘终于想起来我们聚贤楼啦!”

“东家交代的,只要姑娘来,吃住用度要与他来时一样,我这便让他们去准备。”

“等等,我今次是有事要找你们帮忙。”一把抓了要去找人准备的张掌柜,夏锦心示意他别急,“近日有苏老先生的消息吗?”

“自上次之后,苏老先生一直都在江南游赏,每月都会抽几日来聚贤楼。”伸手拿了账台后的册子,翻了几页,递到夏锦心跟前,“上个月苏老先生走的时候定了日子,再过三日便该来了。”

“老先生一直念叨姑娘,没成想姑娘还真来找啦。”张掌柜一笑眼睛便只剩了两条缝,“还有三日,夏姑娘便先住下,正好明日东家要来,见着姑娘,他必定欢喜。”

“你们东家只有见着钱了才会欢喜,”听他提起这聚贤楼的东家,夏锦心撇了撇嘴,“那我们便先在这里住下了,等老先生来了,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我这便叫人去准备上房!”张掌柜快速地扫了一眼跟在夏锦心身后进来的谢沉庭和月照,也未多言,转身唤了伶俐的小二来带他们上楼,还专门嘱咐了要好生伺候。

“张掌柜,来的是什么人,这么大阵仗?”他们说了一会儿话了,等着结账的熟客一直瞧着,等人上了楼,才打听。

“那位便是去年十月在聚贤楼辩赢了苏老先生的夏姑娘。”

“辩赢了苏长青苏老先生?!”

一句话引得周围的客人全数围了上来,因着苏长青每月固定来此,如今聚贤楼里住着的多是慕名而来的学子,听得此语,皆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敢问张掌柜,他们的辩题是什么,那位姑娘小小年纪,怎么可能如此厉害?”

“一定是苏老先生故意让着她的吧?”

周围的学子们围拢过来非要问个明白,张掌柜却也只能闭口不答。

到底谁该吃最后一只烧鹅?

虽说当初那场辩论十分精彩,可是这样一个辩题,说出去,不管是夏锦心还是苏老先生亦或是聚贤楼,都会觉得丢脸吧。

*****

房内的家具皆精雕细琢,陈设并不比靖安王府的差。

这件上房听说一直给她留着,都按她的喜好做了改造。

散了发,舒展身子,站在等人高的铜镜前,夏锦心一面宽衣准备沐浴,瞧着铜镜里的有些模糊的人影,微微有些出神。

都一年了,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她还是会有几分不习惯。

这不是她自己的身体,一年前去谈合同的途中出了车祸,醒来时便成了一个倒在群芳楼后院门口的小丫头。

肤如白脂,身形高挑,虽不清楚具体的年岁,看着那张吹弹可破的小脸,怎么说也只能有十七八岁。

她醒得及时,晚几分便要被春妈妈拉去埋了。也好在她还有些口才和本事,让春妈妈觉得,让她帮自己卖姑娘比拿她去楼里卖更赚钱。

“夏姑娘在吗?”

夏锦心正站在镜子前捏自己被养胖了几分的脸,便听得敲门声响起,并着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有什么事吗?”

“这……这个,学生仰慕姑娘已久……”

手里揣着几章写了情诗的宣纸,结结巴巴话还未说完,书生便见跟前的房门打开,告白对象就这般出现在自己面前。

“怎么,你要跟我表白?!”夏锦心披了一头如墨如绸的长发,看着跟前一袭青衫落拓,却因着她的突然出现红了脸的书生,十分激动。

等了一年了,终于被古装美男告白了,简直是可喜可贺!

“夏……夏姑娘,我……”本是先前在底下听得夏锦心的事迹,顿时对这位年纪轻轻的姑娘生出了倾慕之情,酝酿许久,终于鼓起勇气,放下读书人的矜持,结果这下勇气全被突然出现在跟前,还一脸激动和期待的女子吓没了。

张了张嘴,即便是对方一脸期待,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说吧说吧,有什么心里话,在这儿好好跟我说说,你说什么,我都听着。”仰头看着这个面色通红,长得清秀的书生,夏锦心鼓励。好久没被人告白了,她的少女心需要拯救一下。

“这……我……”

书生努力酝酿情绪,刚想再开口,隔壁的房门却突然开了。

一袭天青色的锦衫,腰间一条月白扣金的腰带,衣角是丝线细绣的翻滚云纹,一头长发未曾冠起,带着几分湿意,随意披散在肩上,衬得那双眸子更加深邃。

谢沉庭侧头目光扫过披头散发,披了外裳却衣带都为系紧的夏锦心,最后落在了那青衣书生身上。

“小二,劳烦你替本……我送一套笔墨上来。”

“……”夏锦心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谢沉庭。

“……”书生涨红了脸,惊讶地扫视了一眼将他唤作小二的人。

“你把他怎么了?”看着愤然抬袖掩面跑开的青衣书生,谢沉庭微微蹙眉,这才拿正眼瞧门口衣冠不整的夏锦心。他们这般,是在唱哪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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