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倒也放心了

夏锦心觉得,即便是风水轮流转,这也转得太快了些。

这才几天,她就从把靖安王殿下气得说不出话来,变成了在靖安王殿下面前总是无言以对。

憋了一口气回房沐浴,等收拾妥当出来敲门,又恢复了一张笑得温和大方的脸,再怎么说,人家毕竟是主子。

写了信合着谢沉庭的折子一起加急送回京中,吃过饭,夏锦心坐在沉香阁外的露台上,看着眼前一江青碧澄澈的水,思索着接下来的几天要怎么打发。

沉香阁临江搭建,聚贤楼东家沈临安按着她的意思,在上让人建了一方露台,一尺厚的露台下便是清凉的江水,沉香阁三面落地的门窗全部拆开,轻纱垂下,通风纳凉又有雅趣。

仰躺在自己当初亲手指导工匠编的沙滩椅上,夏锦心不禁在想,要是当初没有随柳心语面圣,没有如朝为官,或许现在她正跟沈临安一起在这览碧城坐拥大小酒楼商铺,做个包养一堆小白脸的小富婆,生活或许更加惬意。

谢沉庭坐在阁里,手边是之前未看完的书,翻了几页,只觉得有几分疲惫,也因着阁外那些眼睛让他有几分不舒服,本想起身回房,抬眼看到露台上的人儿,微微一愣。

露台上的夏锦心躺在一张有几分奇怪的软榻上,淡青色的裙摆洒落开来,露出未穿鞋袜的双脚,她抬了手挡在额头上,因着这个动作,衣袖滑落,露出藕段般光洁透白的手臂,她却是半分都不曾在意的模样,躺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寻常女子哪里会像她这般,在男子面前这般没有顾忌,他觉得在江南的夏锦心,与往日他在府上见到的夏锦心大不一样。

在这里多了几分慵懒随性,不拘小节,哪里还是那个连家仆自称“属下”都要被她逮出来严厉纠正的夏大人。

想想沉香阁外还那么多人瞧着,她那般姿态实在不妥,谢沉庭站了起来,往露台上走。

夏锦心正眯了眼肖想要是跟着沈临安赚了钱,要养个什么样的小白脸,刚起了个念头,便见头顶突然出现了一张脸。

长眉斜飞,目似星辰,每一道轮廓都恰到好处,只是那面上的一抹不耐让她不太满意。

“回去吧。”

“嗯?”等对方开了口,夏锦心才猛然回过神来眼前是什么人,忙坐直了身子。

“殿下看完书了?”刚刚见他又在看书,夏锦心便自觉地来了露台不打扰他,这才一盏茶的功夫,他是看书看腻了?

“不想看了,水边风大,进客栈去吧。”抬眼扫了一眼沉香阁外,聚贤楼临水的后院里站满的人,谢沉庭脸色又沉了几分。

“居然还没走?”夏锦心转头看着那些来寻她的读书人,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张掌柜到底说了些什么,现在这些本是来此等苏老先生的读书人蜂拥着到她跟前,要与她先讨教一下,切磋切磋文学。

“扰殿下清净了,是下官的错。”看着被月照拦在沉香阁外的学子们凑做一堆小声议论,夏锦心瞧了瞧谢沉庭的脸色,终于知道他为什么没看多久便要进客栈去,想来是被外面的议论声打扰。

“你若是不应他们,只怕知道苏老先生来之前,都要是这般情况了。”

“各位公子既然一番盛情,还这么坚持不懈,那小女子就来献丑了。”夏锦心挽了袖子,大步跨出了沉香阁。

刚刚她好说歹说,解释当初并不是她辩赢了苏老先生,只是苏老先生与她的玩笑,什么都说尽了,这些人偏就不相信,倒是颇有毅力,既然如此,就不要怪她这个现代人欺负他们了。

当初刚来的时候,她便细细研究过,这个晋元王朝,虽然也有孔孟之道,四书五经,却自汉之后再无其他朝代的文学流传,什么杜甫李白他们都未曾听过。

这对于一个学文科还做了四年学霸喜欢古诗词的夏锦心来说,简直就是天堂。

外面的人一听她这话,都静了下来。

“小女子出上阙词,若是你们中有人能填出下阙,小女子便在这沉香阁设宴,与之论道一番,在填出来之前,还请各位散了,别再围着小女子了。”

“请出上阙!”众人一听,颇有几分跃跃欲试,更有人已经递了笔墨上前来。

月照接过来送到夏锦心跟前,她却颇有几分犹豫地转头去看谢沉庭。

“你说吧,我替你写便是。”接过纸笔,谢沉庭挽了袖子,看向夏锦心。

“多谢。”夏锦心颇为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虽说她能很快适应这古代的生活,可这一手毛笔字不是想练就能练的。

这一年多了,她也只是努力让自己写折子的时候字不至于太难看,但也绝对称不上好看。

先前写送回帝京的信的时候就被谢沉庭瞧见嫌弃了一番,如今当着这么多读书人的面,她是实在不想献丑。

“红绡学舞腰肢软,旋织舞衣宫样染。织成云外雁行斜,染作江南春水浅。”

一字一句念来,听的人皆是一愣,连谢沉庭都是顿了一顿才下笔。

“这是上阙,若是有谁对出了下阙,自可再来向小女子讨教。”只等谢沉庭写完,夏锦心接过来看着那一纸苍劲的字体时,颇有几分感慨,字如其人,说得果然不错。

眼看着接了这半阙词的书生学子们脸白一阵红一阵的,夏锦心忍住笑,与谢沉庭和月照排众离开。

“接下来的几日终于可以清静了。”终于脱出人群,夏锦心抬手伸了个懒腰。

“这么有信心他们对不上?”这半阙词从格律到寓意上都不难理解,甚至有些简单,她竟能这般自信?

“若是叫殿下来对,殿下对得上吗?”夏锦心笑着转头看他,在他要变脸色之前,马上继续道,“殿下不一定能对上,倒不是说殿下才学不及下官,只是这词要是换太子殿下来对,必然很容易。”

谢沉庭抿唇一想,点了点头。

“那词所描绘之地,哪里是那些只读圣贤书的读书人们常能见着的?既然都未曾好生见过,又哪里能那般容易就对上。”夏锦心说道,颇有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

晏几道这首《玉楼春》描绘的是歌舞坊中辛苦学舞的舞姬学舞和染衣裙的情景,对于那些年轻的读书人来将,只怕是少有去歌舞坊瞧上一瞧的,想要对出下半阙,怕是有些困难。

谢沉庭刚待开口,却突觉有杀气扑面而来,身形一退,抬手一挡,还不忘了将身侧的夏锦心拉开:“月照!”

一边月照已经抽出了腰间的短剑,欺身上前隔开刚刚一掌劈过来的人,逼得他退了几分,两人缠斗在一处。

突然的变故叫夏锦心一惊,被谢沉庭护到身后的她探出头来看向月照那边。

光天化日的,在这聚贤楼大厅里动手,要说刺客的话,那是没脑子。

拆了十数招还不见有人出来,夏锦心蹙眉,按理说,沈临安既然要来了,这聚贤楼里该到位的保镖早就该都到位了,这都打了半天了,远处账台背后的张掌柜和小二们都一副观望的态度,夏锦心面色一沉。

“沈临安,还不叫你的人住手!”刚要越过谢沉庭上前去,却被拉住。

听得夏锦心的话,谢沉庭却也并未放开她。之前洛桑的刺客虽然落网,却并未除尽,因着一路坐马车住客栈,他们的行踪也很好掌握。即便是夏锦心认识的人,他也怕有不轨之人借机混迹其中。

“你若再打,赶明儿我就把你藏宝贝的地方画了地图写了告示贴出去!”那边月照并未落下风,只是之前才遇刺,这么敏感的时期,这沈临安还好死不死来这一出,意图行刺皇子可是杀头大罪。

“听说你带了个男人回来,我还不信,眼看你这么护着他,莫不是真的带了个小白脸回来?”二楼传来一声笑,抬头便见一袭紫衫翩然落了下来,来人一身紫锦长衫,白玉面具遮了半张脸,掩不住薄唇边的笑意,“长生,住手吧,你打不过他。”

那边缠斗的人听得命令,退了开去,收手不打了,月照却是不依,几步上前,一柄短剑架到了对方脖颈上。

“殿下,这都是误会,误会!”看着月照一脸肃然,谢沉庭也抿唇不语,夏锦心叹气,“这位是聚贤楼的东家,沈临安,他跟下官闹着玩的,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沈临安?”

“殿下?”

两人目光汇在一处,谢沉庭挑了挑眉,让月照收手。

滨州首富沈临安,富可敌国,却不曾想,竟是这般年轻。

“这是靖安王殿下,此番微服随我到此是有要事要办。”夏锦心瞪了沈临安一眼,才开口介绍。

“是草民眼拙了,未能识得是殿下,刚刚多有冒犯,还请殿下恕罪。”沈临安倒也顺着夏锦心的话,拱手俯身朝谢沉庭作礼赔罪。直起身子,目光落在了谢沉庭的手上。

“不知者无罪,只是沈公子这跟人打招呼的方式,倒是十分特别。”松开了抓着夏锦心的手,谢沉庭淡然言到,刚刚那人身手颇快,在接近他之前一身的杀气掩得很好,叫他都未能察觉。这样的身手,只怕不是简单的护卫。

“本是听说锦心带了个男人回来,想替她探探身手把把关,没想到冒犯了殿下。”沈临安笑着去看一旁的夏锦心,“不过,知道不是你男人,我便也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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