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不愿松开

夏锦心说完,转头看到谢沉庭拢着袖子看她,俊逸的脸上一副玩味的表情。

“靖安王殿下也有什么高见?”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夏大人这官当得,也没本王想的那么容易。”

马车外轰然一声响,绚丽的烟火在夜空中绽放,节日临近,帝都的夜晚一日热闹过一日。

外面再多的喧嚣热闹,都比不上此刻夏锦心耳边的这句话,这么久一来,谢沉庭跟她说的,第一句实打实的好话。

“怎么,本王说错了?”见夏锦心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谢沉庭蹙眉,总觉得最近几日,他说什么夏锦心都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不……不是,殿下突然夸下官,叫下官好不习惯。”车窗外的灯火掩映着她的笑脸,柔和又有烟火气。

“实话而已。”谢沉庭看着她,刚刚席间孙连那几句话所有人听着都觉过分,她一再忍让,最后也不过是说了两句不轻不重的话盖过去,之后还一直陪着笑脸。

他身边年岁相当的姑娘很少,相处最多的就是五公主谢沉音了,那般刁蛮任性,半点亏都吃不得,还常常因为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跟他们到处告状,要给别人好看。

往日里相处只觉得她是臣子,是个身份可疑的人,今日听她这般说,才猛然意识到,她还是个姑娘。

苏长青在一揽芳华住了下来,他平素里也不过是看看书,偶尔去落松斋转上一转,见见那些慕名而来的读书人。

秋试考官的名单都还没有公布,苏长青与谢沉麟的名字便传遍了晋元,只因着那日落松斋他们胜负未分的那场辩论。

这几日整个礼部为着准备秋试的事情十分忙碌,夏锦心也常常从清晨上朝一直忙到晚膳时间才得离开。

出来正好遇到从御史台回家的秦关,夏锦心倒是觉得颇为意外。

“御史台这几日也忙?”各州考题是十二个考官一起先定下的,秦关不该独自在御史台忙到这么晚才对。

“御史台无事,只不过是府中亲眷到得多了,一早回去便是东拉西扯,催我成亲,还是御史台清静。”秦关揉了揉头发,颇为苦恼,这几日太子也是忙完前朝还要在后宫听太后的训导,半分没有时间出来逍遥。

“你这么说起来,过两日便是中秋了。”最近事忙,她倒是忘了,眼看中秋近,她还得回家去给苦守空房的几个管家婢子们放个探亲假。

“中秋宫中有晚宴,你在靖安王府也无事,不如来我家热闹吧?”刚刚才猛然意识到夏锦心孤身一人,秦关颇有几分抱歉,出言相邀。

中秋佳节,族里平素走得近的亲戚们都来京城了,他们秦府可不是热闹非凡,他还不得不先将到处打探夏大人私事的顾溪舞又送回了群芳楼。

“亲戚们的教诲,你就好好听着吧。”夏锦心笑着摇头,她敬佩秦老将军,可是她也害怕秦老将军,从前每次去将军府约秦关出门喝花酒的时候,撞着老将军在府上,她跟太子并着秦关都要被好生说教一番。

秦关因为心怀愧疚,不仅带她吃了大餐,还蹭车送她回了靖安王府。

谢沉麟和苏老先生都不在府上,听说去东郊寻访隐寺去了,中秋前才回来,谢沉庭也差不多宿在了西郊大营。越到节日,夏锦心越发感觉真是寂寞如雪。

中秋那日朝中休沐,谢沉庭他们一早便入了宫,苏老先生也接了几位老友的请帖,中午就出了门。

夏锦心站在靖安王府门前,思考自己何去何从。家里为数不多的下人们全放了探亲假,群芳楼的春妈妈估计是大赚了一笔,昨日便带着姑娘们去茂山泡汤泉去了,来了晋元一年多,夏锦心第一次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绫罗姐姐,你今晚可有事做?”转头看跟在自己身后的绫罗,谢沉庭进宫只带了月照,把这个府上唯一的婢女给落下了。

“奴婢每日要做的,不就是伺候大人?”这些日子她似乎被谢沉庭遗忘了,一直留在西苑伺候顺便保护夏大人。

“既然如此,我们去逛街吧。”伸手一把挽了绫罗,夏锦心与她一道出门。每逢佳节,在这种倍思亲的时候,只有疯狂购物才能缓解思乡之情。

节日里街上十分热闹,各种稀奇的小玩意儿遍地,两人将西市逛了个遍,回来的时候已是抱了满怀。

眼看着暮色西沉,月色渐显,夏锦心抓了靖安王府里余下的管事护卫们,与绫罗一起,在花园里架火堆,串肉串,准备烧烤。

靖安王府内除却两个管事,几个厨房里的师傅和厨娘外,余下的护卫和下人都是谢沉庭从军中带回来的。

之前为着一改这些人的军旅作风,夏锦心还特意全部抓来给他们讲了一下午的礼仪,所以大家也还算熟识。

除却一揽芳华和北苑的护卫半分不敢擅离职守外,余下的全都聚在了花园里。

护卫们烧火,搭桌子,移凳子,厨房里两个家乡远未能回家过节的厨娘与夏锦心一起准备要烤的食物。夏锦心还特意伙同绫罗,翻进无人的寻芳楼地窖偷了几坛好酒。

侍卫们不敢多喝,不过一群人聚在一起,吃着烧烤,聊聊家乡事,倒也颇为畅快。

今夜天朗气清,一轮明月高悬,月华如水下,是一群喝酒吃肉的人们,那般欢声笑语,早叫所有人忘了身份。

谢沉庭进来的时候,夏锦心刚好去厨房拿佐料,等回来的时候,就看着花园里,围着篝火跪了一地的人。

“殿……殿下不是在宫中赴宴吗?”中秋宫中的家宴盛大,皇帝设宴之后,歌舞罢了,各宫又会设宴款待,通常持续到宫门下钥,他们都以为今晚谢沉庭不会回来。

“你们在做什么?”谢沉庭挑眉,抬眼看篝火上架着的烤肉,篝火旁歪倒的酒坛,“本王要是没记错,在场的有些人,还在当值吧?”

夏锦心想开口辩解几句,便瞧见谢沉庭身后的月照忙朝她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开口。

“今晚后半夜不许轮岗,各自回岗位去吧。”见无人应话,谢沉庭默了片刻,缓缓说了一句,等侍卫们应下了,各自起身离去,这才抬眼看夏锦心。

挽了袖子,裙角都绑了起来,衣角上还有油污,手里拿着个盐罐子。

“殿下,我们这是……”

“你们在吃什么?还有酒吗?”谢沉庭不听她说,踱步到了篝火旁,拉了个凳子坐下。等绫罗给他倒酒。

他颇为随和的入了席,一旁的厨娘却哪里还敢坐着,听了他的话,便都忙起身去替他烤肉。

夏锦心捏着盐罐子将他看了一看,便也去给厨娘们帮忙。熹妃萧氏,早些年便死了,皇帝的大宴结束之后,想来他也没其他去处。

“本王还以为大人今日休沐,会归家才是。”眼瞧着递了两串刚烤好的肉给他的夏锦心,谢沉庭也只是接了一串。

“家中的下人们全都回去过节了,下官想着王府里还算热闹些,一时忘了规矩。”离得近了,才察觉谢沉庭已是一身酒气,也不知道在宫中喝了多少。

“本王府里那些下属,不是家乡远在边关,便是早已孤身一人,中秋佳节倒也只能在府里一聚。”谢沉庭抿唇想了想,然后喝了一杯绫罗给他倒的酒。

“沙场驰骋两年多,很多人都早已不知家在何处。”言罢,又是一杯酒。

夏锦心就这么瞧着他一杯接着一杯,在场其他人也没人敢劝,转头拉了月照来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殿下在宴席上被陛下说了几句,心情不是很好,”月照也担心他们主子这般喝不是回事儿,一双眼望着夏锦心,满是恳求,“夏大人便劝劝殿下吧,太医都说殿下不能饮酒,你看如今这样……”

“饮酒伤身,殿下别喝了,吃点东西吧。”架不住月照这般凄哀恳切之色,夏锦心上前,一把抢了谢沉庭手中的酒杯。

带着几分醉意,蹙眉看着跟前的人,这人便是父皇特意下旨派来管他的,说是要让她教他怎么做一个受百姓喜爱,礼仪得当,符合皇室形象的皇子。今儿他的父皇,当着阖宫上下的面,斥责他不懂规矩。

伸手一把抓了她的手腕,夺回酒杯一饮而尽:“你凭什么管本王!”

“殿下说笑了,下官怎么敢管殿下。”

眼瞧着他喝完了酒,扬手把白瓷酒杯扔进了火堆里,转头又去问绫罗要酒,眼中半分戾气也无,夏锦心竟然从他脸上看出了委屈的神色,这才觉得他只怕是真的醉了,便也没那么怕他,伸手去夺了他从绫罗手边接过的最后半坛酒,“我们这是在关心殿下,殿下醉了,叫月照和绫罗扶你回去休息吧。”

坐着的人半分都不听话,见她拿走酒坛,起身合身扑上来要抢。

他下手没个准头,夏锦心又半分功夫都不会,哪里接得住他,也只是刚一扬手将酒坛子扔给月照,整个人就被谢沉庭扑倒在了地上。

闷沉沉的一声,即便是头被谢沉庭伸手垫住了,可被这么一摔接着一压,夏锦心也只觉得四肢百骸都是疼。

全部重量都压在她身上,人却已经昏沉沉睡了过去,一旁绫罗和月照忙上来拉他们,却发现他们主子一双手死死护住了夏大人的头,怎么掰都不愿松开。

“夏大人,依奴婢看,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你和殿下一并抬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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