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凶险难测

夏锦心是被踹醒的,虽然裹了一床薄被,摔到地上也没有多疼,但是夏锦心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尤其是床上那个死断袖还一脸厌恶加惊疑地看着自己。明明他是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现在居然对她摆出一副受害者的表情。

昨晚醉酒的靖安王殿下对她的脑袋颇为执著,死死抱着就像抱了个不准别人抢的宝贝一般。

众人思索无果,抢救无效之后,便由着他们以十分不方便的姿势,在谢沉庭的床上睡了一夜。

“殿下,宿醉的感觉不好受吧?”拥着薄被坐在地上,看谢沉庭抬手揉自己的太阳穴,夏锦心笑得心满意足,“如今我们也有同床共枕的情谊了,日后殿下可要对下官多加关照才是。”

言罢,床上的人脸色又惨白变成了铁青。

“殿下,夏大人,你们起了?”外间月照的声音和推门声一并想起,进来两步,才又想起了什么,快速退了出去,“属下让绫罗进来伺候。”

夏锦心踩着薄被站了起来,理了理满是褶皱的衣摆,转身去了外间。

备水沐浴,洗漱更衣,谢沉庭揉着头坐在床上,就这么听着外间的动静,直到夏锦心换了一身朝服又进来往铜镜前一站,从容地整理自己的仪容。

“你这是在做什么?”头终于没那么疼了,看着夏锦心,谢沉庭却是满心满眼的烦闷,比头疼还让他不悦。

“准备上朝啊,这几日礼部事多,尚书大人不准我们随便请假。”中秋过后各州学子便正式开始举荐报名了,这几日礼部上到尚书下到一般官员,都忙到要飞起来,听说许尚书昨日还加了半天的班,下午回去被夫人好一阵数落。

“本王是问你,你这是在本王的卧房做什么?”谢沉庭面上阴沉,一双眼里寒得能将空气冻结一般。

这又是沐浴,又是更衣的,还这么自然大方,她当这房里没别人了?

“下官这不是害怕来回折腾迟到嘛。国事要紧,殿下多担待些。”北苑和西苑隔得远,谢沉庭踹她踹得晚了些,再往西苑去只怕一会儿去礼部要迟到了,许尚书脾气不太好,为了避免挨骂,便也只能借谢沉庭的浴房一用了。

“你一个姑娘家,难道不懂什么叫男女大防?”在一个男人的房间里沐浴更衣,整理仪容,还这般从容自在毫无顾忌,她平素里跟其他人便是这般相处的?

“懂的啊,只是殿下抱着下官不愿松手,下官想防也没法防呀。”夏锦心眨了眨眼,颇为无辜地看着他。

“……”

外间的绫罗火速退了出去,刚踏出门,就听得里面一声怒吼。

“给本王滚出去!”

微亮的天光里,在谢沉庭摄人的愤怒中,夏锦心踏着轻快的步子出了靖安王府,往皇城上朝去了。

夏锦心没想到此番随考官前往各州的礼部官员名单里会有她,更没想到的,是她和秦关一起,去往彼时刚刚平息了战乱的沧州。

“怎么样,是不是很感谢小爷,昨日特意到礼部拜望了许尚书,他心下感动,就说此行将你托付给我关照了。”领了调令,记完此去需要布置和注意的事项和章程,出礼部衙门就见着等在门口的秦关,一脸欣喜地凑了上来,一副邀赏的模样。

“送我去沧州真是你对我最好的关照。”夏锦心白了他一眼,沧州路远,他们这会儿去拜别了陛下,午后便要启程。这考官们去往哪个州,据说是抽签决定的,这秦关手气实在是好,竟然抽中了十二个州里面最差的那个。

从上书房出来之后,两人约好了午膳后在靖安王府前汇合。

回去准备的夏锦心神色恹恹地收拾行装,沧州地处晋元最西边,因为是军防重地,州府设在了晋元边界上的云际城。这两年沧州多战乱,沧州知州都是武将出身。若非今次谢沉庭在西境大胜,灭了洛桑国叫周遭其他国家一时偃旗息鼓,只怕沧州也不可能被列入秋试名单中。

只是,这战乱后的云际城,想必也比尚在战乱中的云际城好不到哪里去。许尚书特意嘱咐了,沧州情况特殊,他们此去,须得比其他人更加谨慎,除了对考生们多加关照之外,还要注意自身安全。

“听说你和秦关要去云际城?”午膳十分,夏锦心刚端了碗,便被突然出现在门口的人吓得放了回去。

谢沉庭今日未去早朝,如今穿了一身素淡的常服,虽然没了早上那般生人勿进的气势,不过望向夏锦心的眼神也算不上友善。

“殿下的消息真是灵通。”夏锦心起身跟他作礼,回来的时候听说今早靖安王殿下将床单被褥并着她用过的浴桶一并丢了,全数换新。

那些本是夏锦心前些日子才给他全部换过的,如今这般铺张浪费之举刺痛了她的心,哪里能有这么显而易见的嫌弃?

“你将此物交给沧州知州冯云飞,他自会照拂你们。”就手里的一枚铜铸的牛头丢到夏锦心手里,谢沉庭的声音波澜不惊。

这牛头铸得小巧,表面磨得光滑,看似如小孩子的玩物,还是被把玩了许久的模样。

“下官此去,需要冯知州特别照拂?”垂目看着手里还带着余温的牛头,夏锦心蹙眉。

有圣旨在手,各州知州都须得全力配合,谢沉庭给她这个,显然不是要冯云飞照顾他们工作的开展。

“给你便收着,遇到冯云飞之后便将此物给他,他自会明白。”

“殿下这是在关照下官?”说完话的谢沉庭抬脚欲走,夏锦心才反应过来,也不恼他这个洁癖患者对她所用之物的嫌弃了,笑着扬声问道。

早上才说了要他好好关照呢,这会儿就这般听话地关照她来了。

“夏大人都那般说了,本王怎么也该对得起这同床共枕的情谊,”谢沉庭的步子一顿,没有回头,声音淡淡,“夏大人这一路可要多加留神费心,别一不小心死在了沧州,叫本王日后想关照都没了机会。”

“……”

这最后一句话轻飘飘落下来,却叫夏锦心心头一沉,背脊升起一股寒意。她这此去到底是去什么龙潭虎穴,还能一不小心丢了性命?

*****

午后秦关按时来接,马车宽敞,还贴心地替夏锦心带上了拂衣。

只是看着随行的几个骑马的侍从身姿提拔,腰间佩剑,夏锦心突然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这次去会有什么危险?”上车瞧见秦关倚在软座里与拂衣说话,见她来了起身来迎,面上没什么异常,夏锦心蹙眉直接开口问道。

“不过是去组织考试,办个皇差,能有什么危险?”她一脸郑重,秦关却是不解的模样,听了她的话,皱眉思索,“说起来虽然战乱平息,可边境上只怕多有不太平之事,你说我是不是该听老头子的话,再带几个侍卫随行?”

“秦将军也不放心?”

“我出门他素来都不放心,这次听说是与你一起,更愁得慌了,你瞧外面那几个,都是他派来监督我的,怕我跟着你惹出什么乱子来。”马车缓缓出城,秦关抬折扇掀了车窗上的布帘,叫夏锦心看外面随行的佩剑侍从。

“秦将军没有说其他的吗?”

“好好办差,别给秦府丢脸?”见夏锦心面色不太好,秦关心中也有几分打鼓了,沧州不比其他地方,云际城也是最靠近战场的。

之前抽到沧州,他也觉得自己手气太背,回去跟老头子一说,老头子还特意问了他抽签之事是谁的主意,又是谁准备的?

想必是怀疑有人在其中做了手脚,可抽签是皇帝陛下自己说了为了公平起见才出此计策,抽的签也是周翰林当场写了让他们抽的,这般要做手脚的话,那也只能是皇帝陛下的意思了。

“别怕,不管会发生什么,都有小爷照你。”西境边陲的守军里,有秦老将军的旧部,秦关小的时候常跟自家老爹去军营,功夫没学会,倒是跟一众将士混得很熟。

“真要遇上什么,你可得多加小心。”夏锦心捏了捏袖中的铜牛头,先前谢沉庭那般说,她多有不明白,可秦老将军也是这般反应的话,只怕是他们所指之事,与她无关,是冲着眼前这个秦老将军的独子来的。

秦老将军前半生在战场上叱咤风云,威名远播各国,听说曾经在战场上有敌军发现对战之人是秦淮翎之后,直接不战而称败,只因着不敢与他正面交锋。

秦老将军就秦关这么一个儿子,从前便想着将他培养成新一代的将才,可惜了秦关素来不喜军营,不喜刀剑,小时候喜欢读书,长大了喜欢看美人儿,一代将帅府上出来的公子成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秦老将军没少为着这事儿伤神费心。

这军中战场上的恩怨,不是牵扯到军功,就是牵扯到人命,不管哪一个,此番前去,只怕是凶险难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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