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谢沉庭的人

醒来的时候人被五花大绑,丢在一个略带几分潮意的破屋里。

没有看到秦关,夏锦心心中忐忑,四下打量着想寻个东西傍身。

门被猛然推开的时候,带着几分湿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一个壮汉将扛在手里的秦关往地上一扔,见夏锦心醒了,收住了要转身出去的步子。

“你们把他怎么了?!”看着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秦关,夏锦心也顾不得其他,踉跄着冲到他身旁,想看他是否还醒着。

“这么关心他,是你的相好?”大汉抱臂看着她惊慌失措,猥琐的笑问。

地上的人还有神志,却已是奄奄一息,认出跟前的人是她,也只是在口中喃喃三个字:“对不起……”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凶狠地扫了一眼那大汉,夏锦心压着自己的惊恐和愤怒,瞧着秦关这般,只觉得心口被撕扯得厉害。

“他嘛,是有主子拿钱买命,放心吧,主子要见他,他暂时死不了,至于你嘛……”

笑着上前两步,想要伸手去抓夏锦心,却不料她跟前的秦关猛地坐起了身,朝他身上狠狠一撞。

大汉退了几步,秦关也倒在了夏锦心怀里。

“你小子,还算有气性……”撞得一个踉跄,大汉微怒,却也顾忌着上头的话,瞪了两人一眼,便锁门离去了。

手被绑住了,夏锦心低头去看靠在自己腿上的人,那一撞他用尽了力气,此刻已然昏迷。

衣衫上的伤痕看着似乎是鞭子之类的武器所为,一道一道,打破了衣衫,抽出淋漓的血印,额头上也有伤。

“秦关……”大滴大滴的泪落在他脸上,夏锦心咬咬牙,看着自己手腕上缠了几道的麻绳,俯身用牙扯手上的绳结。

他们初到那天,冯云飞来去匆忙,她并未来得及将谢沉庭的那个信物给他。不过既然谢沉庭与秦老将军都有所顾忌,那么想必秦关的随从们应该能很快猜到绑架他们的人的身份,与冯云飞配合,找到他们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如今不比上一次在西郊大营外被绑,她不知道这些人什么时候要秦关的命,更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要自己的命。

粗粝的绳子磨破了唇,撕扯间留下斑驳的血迹,夏锦心早已感觉不到疼痛,只盼着自己的牙齿能再锋利些,快点咬开这些绳索。

满口的血腥,手腕上因为用力挣开绳索而留下深红的印记,夏锦心也顾不得,忙伸手去探查秦关的情况,确定他呼吸还不算微弱,身上的伤也并未血流不止之后,起身在房里搜寻能防身的东西。

墙角的一堆稻草里搜出了两截柴火,握在手里,颇有几分沉重感。

夏锦心将秦关小心地移到了墙角的稻草上,提了一截柴火坐在他身边,直直盯着门口看。

门从外面上了锁,屋里有窗,却都用木板封住了,她不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还会进来,也不知道他们再来会如何处置她和秦关。

眼看着缝隙间外面的天色渐渐暗沉,等了小半日,身后的秦关终于转醒。

“你怎么样?你昏过去了,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只有这些外伤,你哪里不舒服,他们对你做了什么?”听到身后响动的那一瞬,夏锦心忙转过身去,一把拉住了秦关的手,几句话间,眼泪止不住地流。

“你没事吧?”秦关攥紧了夏锦心的手,哑着嗓子轻声问了一句,看她一身的狼狈,满眼泪痕,却是半句宽慰的话也说不出来,“对不起,这次是我连累你。”

他不知道抓他的人是谁,只知道他们口中出钱的主子不是晋元的人,那主子买了他的命,是要用来祭奠当年死在他父亲手上的数万亡魂。

先前抓他来的人将他吊着打了一顿,也是因为那出钱的人说虽然要他或者,却不想让他好好活着。如今这一身的伤受下来,他只觉得半条命都没了。

“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你既然知道,秦老将军是不是也知道?”抬手擦了颊边的泪,夏锦心不想再看他自责,俯身去将他扶起来让他靠在墙边,“想来冯知州也是知道的,放心吧,他们很快就会找到我们的。”

“放心吧,在此之前,我会好好保护你的。”将那节柴火抓到手边,夏锦心勉强扯出一丝笑来,见秦关也只是抿唇看着她,满眼的愁绪,她静静道,“放心吧,若是真的山穷水尽,我必然不会让他们得逞的,你别担心。”

刚刚那大汉想干什么,秦关在忧心什么,夏锦心都明白,说起来有了那次英勇跳崖做铺垫,此刻她倒是没了太多恐惧。

“你还真是……”见她这般,秦关叹了口气,垂眼不敢再看她。到此刻他才是真的恨,恨自己当初为了与老头子作对,故意不愿学武,不愿看兵书,非要去考取功名,还做了言官,远离军政之事。

他带着一身傲气上了朝堂,自持才学惊人,善于结交,自可在朝堂上混个风生水起,却忘了,他就算与老头子背道而驰,在别人眼里,他还是秦淮翎老将军的儿子。

沧州一行,看似巧合,却也只怕早被有心人算计。老头子留京养老,他身上欠下的血债,便自然而然落到了自己这个做儿子的身上,只是他万没想到,连累了夏锦心。

“一会儿若是有人进来,你躲在门边,等我引他们过来,你趁机逃出去。”看着门口,秦关低声说道。

“不行,我怎么可能留你自己在这里。”

“他们收了钱,虽然折磨我,可一时半会儿要不了我的命,可是你不一样,我怕你留得越久,就越危险。你说得不错,冯知州和我带来的人应该已经在到处找我们了,所以只要离开这里,你还是有逃脱的机会的。到时候,你告诉冯知州,这些人的买主想要拿我来祭祀当初战死在我父亲手下的亡魂,我不知道他们是何人,又会在何处交易,只盼着你们能早日找到,救我一命。”

“可万一……”手心里都是汗,分不清到底是她的还是秦关的,夏锦心张了张口,终于点头,“好,我一定逃出去,也一定会让冯知州他们来救你,你一定要等着我们。”

除开她顺利逃出去,他顺利获救之外,其他的万一都是他们会死。如今,她也没什么好顾忌,只管拼拼运气。

“锦心,这半年来,多谢你了。”屋里一片昏暗,暗到近在咫尺都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他知道她肯定是哭了,刚刚他睁眼瞧见的,便是她一张泪流满面的脸,“我在京中交游甚广,却唯独将你当做知心的朋友。本是想借着这次出行的机会,带你好好游玩一番,却不想,我一个念头,便害了你。”

“别这么说,这件事怎么怪也怪不到头上。”

“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平素都是你关照我,也少有什么事能让我替你费心,只是有句话,到如今我不得不说予你。”反手握住夏锦心的手,秦关叹了口气,“离太子远些,他并非你的良人,甚至算不上什么好人,你须得离他越远越好才是。”

“我知道的。”秦关一副交代后事的架势,夏锦心听得心惊,也只是静静应下来,“放心吧,我从未倾心于他,也知道党争之事不能搅合进去。”

他们三人常在一处,太子平素对她照拂有加,只怕不止是秦关,朝中很多人都会做此猜想。

“你对谁都这么好,却又将自己的心思藏得那般深,长此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嫁出去……”

“……”刚欲开口,便听见了门外有响动。

“快去。”秦关迅速抽回了手,低声嘱咐了一句,便瞧着身边的人影快速往门口去。

开了锁,推开门,屋外一人举着火把看着房里一片昏暗,倒也不惧,抬脚踏了进去。关了大半日,怕他们死了,大哥叫他来给两人送点吃的,想着白日里没有得逞,晚上来碰碰运气,反正那小子也已经要死不活了。

“你们要关我们到什么时候?”

墙角的秦关开口,吸引了来人的注意,眼看着那人举了火把往墙角去,夏锦心一咬牙,飞快地往门外跑了开去。

出来才发现他们所处在一片森林里,四下暗沉,夏锦心也来不及多想,撒腿往树林里奔去。

听到响动,瞧见秦关身边没人,大汉才反应过来,想追出去,却又害怕秦关跑掉,锁门的间隙,倒是给了夏锦心争取了时间。

她一路在树林里穿梭,借着稀薄的月光,发足狂奔。辨不清方向,不知道所在何处,只盼着能离那间屋子越远越好。

树林里到处都是唰唰的声响,时近时远,她不知道是不是追兵,半分不敢怠慢。

本以为只要一直跑,只要不被后面的人追上便好。

却不想眼前突然大亮,她未及顿住步子,便瞧见了前方一行人举着火把,策马而来。马上的人个个穿了披风,兜帽盖住了大半张脸。

她刚想转身换个方向,那边马上已有人打马过来,靠近她时,飞升掠起,一把抓住了她的衣领,将她提着落到了队伍前面。

“想来这便是他们说的京官?”夏锦心被抓时一身官服未脱,如今叫人一眼就认了出来。

“大哥,要怎么处置?”抓她回来的人提着她,叫她挣脱不得。

“杀了吧,留着没用。”

“放开我!”听得此语,夏锦心心头一凉,猛烈地挣扎,伸手想要去抓背后提着她的手。

“能跑到这里,倒是个有趣的丫头。”见她挣扎,抓着她的人也不以为意,顺手猛然一甩,将夏锦心整个人甩飞出去,撞在了近旁的树上。

那人拔出腰间的长剑,剑锋一转便朝夏锦心刺去。

“等等!”刚移步,那被唤作大哥人却开口叫住了他,翻身下马,那大哥几步过来,弯腰从地上捡起了刚刚被从夏锦心身上甩飞出来的物件。

“她是谢沉庭的人。”把玩着手里那个铜制的牛头,风帽下的声音带着几分玩味,“如此甚好,把她带着,家主见了,必然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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