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亲自确认

夏锦心就这般被他们绑了又带回了先前逃出来的那个屋子,这群披着披风的人来了之后,先前抓他们的几个壮汉便都离去了。好在这些人并未继续为难她和秦关,只将他们锁在了屋里,留了两个人在外看守。

“你知道他们的来历吗?”秋日的山林里夜间颇有几分寒意,夏锦心紧挨着秦关,小声问。

“想来不是晋元之人,西出云际城外那么多国家,往年征战不休,倒也分不清是哪个仇家了。”秦关握着她的手,看着门口,眼神空洞。

他本还期盼着,至少夏锦心能逃出去,却不曾想,她这么快便被抓了回来。

他们靠在一起,没有再说话,隐约间听见屋外两个人在谈论,明日午时,是个吉日良辰,宜杀人祭祀,而这次的祭品,就是秦关和她。

以这些人的身手,还有此番这般的严守,她知道他们除了等人来救,已经没有其他活路。

只是可惜,这片林子似乎极为隐蔽,直到第二日上午,也未见有什么动静。倒是她与秦关被绑了手,一路用绳子牵了,跟在马后,越过森林,快到晌午的时候,终于到了一片断崖前。

崖下是湍急的河流,河面宽广,水色沉碧不可见底。

崖边架了一根木桩,秦关被反手绑在上面,跪在地上。

这群人除去兜帽,也未蒙面,短发短装,额上纹一弯黑色的新月,看模样,的确不像晋元的人。

那个被他们唤作大哥的人抱了剑站在一旁,余下的人都领了命要去林中再砍一棵树来做桩子,想来是用来绑夏锦心用的。此刻夏锦心没人管束,就这般被丢在一旁。想来也是这些人都觉得她既没有威胁,也跑不掉,便也放任她这片刻的自由。

“你怎么样?”歇了一夜,秦关虽然未再添新伤,不过身体状况也不是很好。夏锦心凑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脸,让他清醒些。

“是我害了你。”秦关声音沙哑,将头抵在她肩膀上,眼角是止不住的泪水。他盼着她能逃出去,哪怕是他没有活下去的机会,却也万不想连累她。没想到,他们如今到了这般境地。

“别这么说,不到最后一刻,总归还有转机。”夏锦心沉声说着,抬眼去看那断崖下奔腾的河水。她这是第二次被人绑到了断崖边,心里盘算着只怕一会儿被逼无奈,旧事还得重演,只是下面河水湍急,不知道这次下去,能不能又上一次那般运气。

“大哥,家主传令,那个有私印的人先留着,等他到了再处理。”

一行人抬着砍好的木桩往这边来,开口的是昨晚抓夏锦心回来的男人,他面上一条自额头到耳畔的刀疤,分外好认。

“祭祀的时辰也要到,要不,先从那个小子开刀?”刀疤男一面说着,俯身从自己靴子里抽出一柄带着寒光的短匕,在袖子上擦了擦。

“开始吧。”那被唤作大哥的人点了点头,刀疤男便朝秦关走了过来。

“你……你们要干什么?!”见他过来,夏锦心下意识地挡在了秦关前面,“你们的人又不是他杀的,你们不能这样做!”

“不是他杀的,那也是他父亲做的好事,我们这是拿秦家的血,来告慰已逝的先灵,也好叫秦淮翎明白什么叫血债血偿。”伸手捞起夏锦心,扔到了一旁,刀疤男俯身,毫不犹豫,一刀刺进了秦关的肩膀。

“不要!”夏锦心的尖叫声里,只见那人顺手拔刀,伤口处顿时血流如注。秦关身体猛烈地颤抖着,因着那一刀垂头大口喘着粗气。

“放心吧,一共七七四十九刀,不会让他那么容易死的。”蹲在秦关跟前,把玩着手里带血的刀,刀疤男笑着转头看夏锦心,“你可瞧好了,一会儿你也是这么一出。”

“为什么!他根本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他!”眼前只有那满身血迹的秦关,只有他猛烈的颤抖和咳嗽,夏锦心本想跑过去,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抓住,挣脱不得,便只能声嘶力竭地质问,“即便是他父亲杀人,那也是在战场上,杀人不是他父亲的意愿,你们要怪,也该去怪发动战争的人,凭什么这般不讲道理,要伤害无辜!”

“我们做这些,本就没什么道理可讲,说到底,不过是被秦淮翎和谢沉庭害得国破家亡,所以想要杀人泄愤罢了。”树林里一个阴冷的声音传来,听到这个声音,除却押着夏锦心的人,在场的其他人都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跪了下去。

一袭玄衣,一头短发,一张黄金面具遮了左半张脸,余下的半张脸上带着残酷的笑意,夏锦心直愣愣地盯着他,只觉得这长脸依稀有些眼熟,却又完全想不起来与谁相似。

“死去的人再也活不过来,作为痛失亲人朋友的我们,也不过是竭尽所能,做一些事情来让死去的和活着的人都有所慰藉。”来人手里把玩着那枚铜制的牛头,示意周围的人起身,缓步走到了夏锦心跟前,“这东西,是谢沉庭给你的?”

夏锦心别开了脸,不看他,不作答。

“这是五方军符中的一个,这一枚,属于洛桑国。”垂目看着手里的牛头,面具男子声音里的杀意渐浓,“这东西能在你手里,想来你是谢沉庭的心腹。”

“我不认识什么五方军符,也不知道什么洛桑国,你们既然只是想要杀人泄愤,说这么多又什么用?”

“你倒是……”面具男的视线这才移到了夏锦心身上,低头看着那张脸的时候,他的话却顿住了。他蹲下身,一把捏住夏锦心的下巴,强迫她将脸转了过来。

对上那双墨中泛着蓝色的眸子,夏锦心蹙眉,颇有几分害怕,却也尽量摆出一副不服输的模样,瞪他。

“你怎么……”那双眼中的厉色消失了,只余下几分震惊,“你不认得我了?”

“躲在面具后面的鼠辈,本姑娘怎么可能认识。”冷眼横眉地道了一句,夏锦心却是心中一惊,她便说为何自己觉得眼熟,难不成从前真的见过?只是认识的人里,除却了那个戴白玉面具的沈临安之外,她实在不记得还有这么一个把黄金戴在脸上,还那么丧心病狂的人。

“这五方军符的铜牛印,你到底是怎么得来的?”抬手将那铜制牛头递到夏锦心眼前,这面具男子甚至不介意她的嚣张,还示意让身后不忿的属下们不要妄动。

“你说的什么,我半句都听不懂。你那么想知道的话,自己去问这牛头的主人便是。”眼前的情形太过诡异,夏锦心冷声答了一句,不管怎么想,都半分想不起来自己跟眼前这人能有什么关联。

“你现在不说便罢了,”面具男子终也没有了耐心,松开手站起身来,“将她带着,本王要慢慢审问。”

言罢,转身去示意身后的人继续。

眼看着那人又在秦关肩上捅了两刀,夏锦心心中只剩一片绝望之际,终于听得林中有了响动。

“主子,后方探得有敌军追来,人数众多,还请主子先行撤退。”林子里有人打马匆匆赶来,翻身下马在那面具男子跟前拜了下去。

“连这里都能找到?”

毫不迟疑地翻身上马,面具男扫了一眼气息奄奄的秦关:“杀了他,余下的的人全部撤离。”

夏锦心身后抓着她的人抓住她的胳膊,便要提了她一同上马离去。

夏锦心扭头看着秦关跟前的人扬手下一刀要往秦关心口去,她猛地一口狠狠咬在抓住胳膊的那只手上,趁人吃痛放开之际,她几步冲过去,合身将持匕首的刀疤男一把撞开。

没料想还有这么一个变故,那刀疤男被撞得踉跄退开了几步,身形一顿,几乎是下意识地,手一扬,匕首朝着夏锦心划去。

夏锦心本就撞得重心不稳,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他这般一划,逼得她抬手去挡,连连退了几步。

手上一阵刺痛,绑着手的绳子倒也正好被划开,堪堪躲过的夏锦心还来不及高兴,便觉脚下一空,整个身子往后仰,就这般往崖下坠了下去。

依稀间还能瞧见那刀疤男似乎也是吓了一跳,探出头来看她的一瞬间,一支长箭刺穿了他的头颅。

崖上马蹄声渐近,为首的谢沉庭将手中的弓箭丢给一旁的冯云飞,翻身下马,几步朝秦关过去。

“绫罗,先替秦大人止血上药,然后将他送到俞大夫那里去。”肩上的伤口还在流血,秦关已经失去了知觉,他气息微弱,情况很是不好。

“没成想他们真在此处,还好殿下及时赶到,否则……”冯云飞走到那个被谢沉庭一箭穿颅的人跟前,俯身打量,“只可惜了那夏大人,只怕是凶多吉少。”

“这条河流向何处?”谢沉庭站在崖边,看着下面翻卷的河水,脸色阴沉,只差一点便能赶上,偏偏就差了这么一点。

“往下数里之后,流进一个谷地里,那地方森林茂密,若想进去,须得绕行两日。”

“绕行?顺流而下进不去?”

“往下都是断崖,殿下,恕卑职直言,青冥江水流湍急,夏大人这般落下去,只怕是早已没了性命,我们即便是绕行两日入了谷地,一番寻找后,也不一定能有什么结果。”

“月照,准备一些绳索,你随本王一起再带十个轻功好的人,找个开阔些的地方,顺着断崖下去,其余的人由冯知州带着绕行入谷与我们会和。”

谢沉庭却是不听他的劝,转头看了一眼秦关,嘱咐绫罗将他好生照顾,让俞大夫务必救活后,便要翻身上马,往下游去。

“殿下!”冯云飞见他这般,一手抓住了他的缰绳,“那谷地里多蛇虫鼠蚁,还有些不通世故擅用奇术的土著,若是殿下贸然进去,只怕会有危险。为着一个凶多吉少的礼部官员,实在是犯不着让殿下冒此险,卑职这便派人下去,殿下还是和秦大人回城等消息吧。”

这些敌寇此刻只怕还在这片山林里,比起秦关和那个夏大人,他们怕是更想要谢沉庭的性命,他若贸然行事实在不妥。

“若在多言,本王便治你违抗军令之罪。”垂目看着马前扯着缰绳的人,谢沉庭眸子里尽显杀意,“她是朝廷四品官员,是父皇宠爱的臣子,是死是活,本王都须得亲自确认才行。”

点击获取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