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哪有人命重要

夏锦心睁眼的时候,便瞧见了跟前跳动的火苗,周身罩在活里的温暖让她恢复了一些神志。

垂目看着身前搂着她腰的手,在看看身上这件松散地罩着,不管是样式还是尺寸都不合身的衣服,夏锦心颇有几分困惑了。

她如今身上除了这件外袍,和一条裘裤之外,其他什么都没有。她屈腿坐在火堆前,身后似乎靠着一个人,隔着一层衣衫,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人精壮的身躯和灼人的体温。

她记得,她是被谢沉庭找到了来着。

她记得,这外袍是谢沉庭身上的来着。

“醒了?”

“……”

“既然醒了,便撑着别再睡过去了,这雨还没有要停的迹象,只怕我们要在此多熬些时候。”谢沉庭原本环在她腰上的手松了松,他抬手探了探夏锦心的额头,“现在有些发热,你身上的撞伤不少,现在可有哪里觉得不适?”

不适?她身上一件只有两层玄色锦纱织就的外袍,后背紧紧贴着他,那探了温度的手很自然地又落到了她的腰上,这般情况下,他问她有哪里觉得不适?

“我……我没什么大碍了,殿下你……”夏锦心说着,垂头看自己腰上的手。

谢沉庭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如今的姿势有几分尴尬,松开了手,从她身后退开,却也是小心地伸手扶住她的后背,怕她失了支撑倒下。

“你先前体温低得厉害,身上的衣服也全湿了,怕你冻死在这里,本王才……”

他本是背着她回断崖下,结果那边遇上了塌方,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个山洞避雨,她昏昏沉沉地一直在发抖,身上也是一片冰凉,他怕她撑不过去,便只能升了火之后,替她将湿衣服都脱了。

“下官明白……”夏锦心忙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抬眼看着火堆对面树枝上架着的几件她的衣服,最上面的那件绣了牡丹的红肚兜分外显眼,夏锦心面上也染上了一片绯红。他这脱,也脱得太彻底了一些。

“你既然醒了,便好生在这山洞里待着,月照他们还在外面寻你,本王出去看看能不能将他们找回来。”

先前她昏迷的时候,谢沉庭只一心担忧着她的安危,她身上的伤很多,他是真的怕她醒不过来。所以即便是将她搂在怀里渡她体温,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只是现在人醒了,他自己未着上衣,她也只是披了一件他先烤干的外袍,那外袍不过就两层纱,此刻她衣衫下的一切,都是一览无余,他若是再在这里待下去,只怕有些无礼。

“可是……”虽说如今的情形让她觉得十分尴尬,可是一听谢沉庭要出去,留她一人在这山洞里,她多少还是有些害怕。

谢沉庭刚要起身,夏锦心下意识地转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做完这个动作,夏锦心才猛然想起自己穿的是什么,忙收回手,抱臂屈膝挡在胸前:“雨这么大,殿下出去只怕也难找到他们。”

谢沉庭抿唇看着眼前的光景,颇有几分为难。

“殿下?殿下你在里面?”穿破雨幕,月照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惊喜。

“滚出去!”谢沉庭这才恍然回过神来,冷声断喝了一句。听得洞口的人连连称是退了出去,这才起身,将一旁自己烤得差不多的衣服取来,扔到了夏锦心怀里,“你的还没干,先换上本王的。”

夏锦心被他那一声断喝吓了一跳,接过衣服,见他背过身去,犹豫了两秒,便也背对着他脱下了那薄纱外袍,将他的衣服换上。

等她穿戴好,抬眼看到对面自己那鲜红的肚兜,想着被谢沉庭看了便也罢了,要是叫月照进来也看着,那简直就是太丢脸了。

她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过去将肚兜取了,却是脚下虚浮,刚站起身,还未走两步,便只觉脚下无力,身子一歪,又倒了下去。

“你做什么?”听得动静的谢沉庭转头,几步上前将她扶回先前坐的地方,蹙眉问。

“这个……那个……”夏锦心涨红了一张脸,抬手指了指对面。

“……”明白她所指,谢沉庭便也沉着脸起身将那肚兜取了递给她,看她迅速裹作一团塞到怀里,这才唤了月照进来。

见夏锦心也在的时候,月照微微有些吃惊,瞧见自家殿下光着上身,对面的夏大人穿着殿下的衣服时,月照脸上的表情便从吃惊变成了意味深长。

“属下一路过来都留了记号,等其他人看到了,应该也会顺着找过来。”因着探寻的目光被谢沉庭的怒视打断,他便也只能将先前所遇一一禀报。

他是顺着青冥江往下找的,这大雨下了大概半个时辰之后,青冥江便开始发大水,他没办法继续搜寻,便先回崖下等着汇合。他也如谢沉庭一般发现了塌方,继续等待实在危险,便一路顺着崖壁往里找,无意中看到了这个山洞里有火光,便进来瞧瞧。

“你身上可带了伤药?”谢沉庭点了点头,往火堆里又加了几件枯枝。

月照闻言,在身上搜了一阵,找出一个小瓷瓶来,递给谢沉庭:“只剩点金创药了,殿下受伤了?”

言语间扫了一眼谢沉庭的身上,并未瞧见什么外伤。他便也只是抖了抖身上的水,自己往火堆前又挪近了几分。明明自己都脱了,偏偏他就不许旁的人脱,连外袍都不让,月照一面烤着袖子,一面在心里叫苦。

谢沉庭接了药转身去拉了夏锦心的手,颇为细致地替她处理手腕上的伤口。

“殿下不是在京中帮三殿下处理秋试之事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看着谢沉庭的动作,夏锦心花了很久才回过神来,等他从她穿着的衣摆上扯了布条来将她手腕上的伤包扎好后,才开口问。

“前几日接到密报,说有洛桑余孽在沧州活动,本王放心不下,便亲自过来看看。”谢沉庭也没打算隐瞒,先前他替她脱衣服的时候便已经发现了,那枚五方军令已经不在她身上了。如今也只能盼着,那铜制的牛头是随她一起落到青冥江里了。

“原来是这样……”

看着手腕上包好的伤口,夏锦心低喃了一句。

“怎么?”

“没什么,先前抓下官和秦大人的,便是洛桑国的余孽吗?”夏锦心从他身上转开目光,看着火堆,这时才猛然想起了秦关,“你们到的时候,秦关他可还……还活着?”

她虽然撞开了那个刀疤男,可秦关先前被刺了那么多刀,只怕是情况不容乐观。

“本王到的时候,秦卿还活着,只是他伤得凶险,也不知道挨不挨得过来。”秦关不是习武之人,那般重伤,也不知道撑不撑得住。

夏锦心听罢,垂下了头,她默了片刻,谢沉庭刚想要不要开口宽慰,却见她又抬头看他,满眼的歉意。

“殿下给下官的那枚五方军符,如今只怕是落到那些贼人的手里了。”她虽然不知道那五方军符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过听那面具男说那是属于洛桑国的东西,被那些人抢走了,只怕多少有些不好。

一旁的月照听得此言,瞪大了眼睛,刚要开口,却被谢沉庭扫了一眼。

“无妨,本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本王能抢一次,自然也能夺第二次。”

垂目想了想,谢沉庭又吩咐一旁的月照,让他出去将走散的十人全部寻回来,好做下一步打算。毕竟,人已经找到了,他们一直等在这里也不是回事儿。

眼看着月照沉着脸领命出去了,夏锦心抿唇看着一旁不言语的谢沉庭。

“那军符是很要紧的东西吧?若是先前下官早些交给冯知州,便也不会有落到那些人手里了。”谢沉庭先前交代了她见到冯云飞之后便把那牛头给他,只是那日大家都很匆忙,夏锦心便想着缓一时也无不可,没成想那么片刻的迟疑,就让那东西落到了旁人手里。

“无妨,此番若是本王与秦将军再小心些,你与秦关也不可能出事。如今人没事便好,那些不过是死物,哪有人命重要。”谢沉庭不以为意,他了解那些人,见过秦关与她受了这么多罪之后,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

说话间,月照已经领着几个人进来,都是搜索到附近时遇到了月照,如今洞外的雨未停,天色越发暗沉下去。

好在随行的人里面有人带了干粮,众人便也决定先在山中休息一夜,明日再寻路离去。

夏锦心换了衣衫,靠在山洞最里侧的石壁旁,随行的人离得远,谢沉庭安排了他们两人一组,每个时辰轮班值夜。

“明日若是再下雨,只怕是要冒雨赶路,你先好好休息。”谢沉庭靠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顺手将从月照那里扒下来的外袍丢给夏锦心,让她盖在身上。

夏锦心道了谢,便也盖着外袍侧身睡了,只余了月照守在火堆旁,一面添火,一面叹息,自从有了夏大人,他在自家殿下跟前的地位简直是一落千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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